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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上签_十四阙【完结】(5)

  “五小姐,你不打算实践诺言么?”

  我哭:“蛇大哥,我没料到您是修炼得道的仙蛇,冒犯了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区区一个弱女子计较了好不好?”

  “你许给我的东西,就得办到才是。”

  “大哥,您现在贵为皇族,想要什么山珍海味没有,难道还计较那区区一点祭品?”

  他目光一沉,忽然不笑了。

  他笑时我胆战心惊,此刻不笑,我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你以为我稀罕那些东西?”他冷冷道,“谁叫你糙率许诺,而我当时既然应允,契约便已生效。你若不履行,我千年道行就卡在了你身上,不得正果。所以,如果你不想我一怒之下吃了你的话,就快点办吧。”

  说着,松开我的领子,而我双腿一软,再次跌坐在地。

  我的娘啊,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当日只觉一条蛇而已听不懂人话,随便许诺骗它离去便已万事大吉,不想因此埋下祸根,搞成现在这番境地。看来那尼姑庵果然灵验,好死不死被我抽中了最可怕的一支下下签。

  我爹虽然富的流油,但我只是他最不喜欢的五女儿,无权无势,连想多喝碗jī汤都要涎着脸哀求厨娘半天,一百只田jī十羊十牛十猪十马十狗……叫我去哪里弄!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勾起唇角,忽又笑了,伸手把我拉起来,这是我第二次接触他的手指,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他的肌肤冰凉,根本没有丝毫暖意?

  “别担心。我的寿命长的很,所以,你可以慢慢还。”顿一顿,不怀好意的挑眉,“用一辈子。”

  我那早死的娘亲啊,你在地下一个人可觉寂寞?不如带我走吧。

  你可知你的女儿我在人世间被一只蛇妖盯上,此生黑暗,再不得见天日哇!

  七

  我回到房间,把自己关起来足足想了三个时辰,终于决定——去爹书房偷银子。

  只要偷到银子,买足了那些供品给言殊,我就能解脱,他也可以升天去了。

  想来想去,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

  于是,第四天的晚上,月黑风高,我再次蒙上头巾,偷偷潜入书房。

  如我所料的那样,这个时候正是晚宴最喧闹之际,人人都围在花厅那边,此地悄寂无人,正方便家贼作案。

  之所以推断爹把银子藏在了书房里,是因为好几次看见大娘怒气冲冲地进去,然后趾高气扬地走出来;也见过三娘无比焦虑的进去,再满面chūn风的出来。

  能令她们那么快就发生如此质变的事qíng只有一个——爹塞银子给她们了。

  爹的书房很大,与墙等高的书架上密密麻麻放满了书,不过,全是附庸风雅用的,他爱打牌,而嗜赌者都忌讳书,因为书输同音,所以,爹肯定不会把银票放书里。

  那张过分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又太显眼也太gān净了,侍女们必定日日清扫,爹也不会把钱藏那。那么,他会藏什么地方呢?

  我环顾四周,先是去捞立在墙角的半人多高的古董花瓶,呸,里面竟然装着土,害我沾一手泥;再去踩地板,每块格子都是实心的;掀挂画,画后全是墙,没有什么暗阁;挪柜子,也没发现密道……爹他到底把钱藏哪了?

  正在焦虑,突听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间中夹带谈笑声,我暗叫一声不好,想要离开已来不及,当下只得瞧准一道帘子扑过去把自己卷到里面。

  几乎是我刚卷好,书房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小王爷,请——”

  我用牙齿无声的将帘子咬破一道口子,然后透过那道口子看,只见进来的,是我爹和言殊。

  真要命,他们不在花厅喝酒观舞,偏偏这个时候来书房坏我大事!

  言殊进来后,爹就立刻将门给关上了,一幅鬼鬼祟祟的模样,“呵呵,小王爷,您请坐,请上坐。我这就取来给你。”

  言殊老大不客气的往椅子上一坐,爹转身在书架下摸啊摸,摸出个匣子来,我顿觉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爹绝不会把宝贝藏书里,却忘记了,书架下还有空地呢!

  爹捧着那个匣子,像稀世宝贝一样送到言殊面前,此刻房间里的灯光还是很暗,但是等他打开盖子,就一下子亮了起来——原来,那匣子里装的不是别的,乃是货真价实的夜明珠!

  爹谄媚道:“这是出自南海的夜明珠,我敢说,能这么大的,当今天下也只有这么一颗,可还入得了小王爷的眼?”

  言殊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爹就把匣子一个劲地往他手里塞:“无论如何,就劳烦小王爷回京后,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呵呵,下官虽在这个边远小城,但满心惦念着皇上他老人家,恨不得做牛做马伺候左右……”

  我算听出来了,敢qíng我爹在这待腻了,想往京城调?完。自从上次那个直言不讳的师爷被派去洗夜壶后,现在爹身边的幕僚们全都不敢跟他说真话了,所以才导致他做出如此无脑的决定还不自知。

  在这天高皇帝远又富的流油的杭州当个土皇帝不好么?非要去京城那种是非之地凑什么热闹。

  我正在感慨,听有人敲门,爹开门,外头站着心腹小厮,不知对他耳语了些什么,他回身道:“啊,小王爷,请恕下官有急事要处理,您请先在这稍坐,我去去就来。”说罢,竟是急匆匆的去了。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全然不怕被言殊看到。

  果然,他见我突然出现,却没有半点惊讶的样子,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笑笑地看着我。我不理他,径自冲到书架前从最下面那层翻起,爹既然能把夜明珠藏在这,银子就肯定也在这里。

  “你在找钱?”言殊的声音慢悠悠的从身后传来。

  “嗯。为了让你早点成仙!”我从架底拖出个大箱子,激动的双手发抖,乖乖,这么大的箱子,该装多少值钱的宝贝啊。也许还了蛇妖的,还能有富余呢!

  “你给我把下风,我可背对着门,要是我爹回来了,记得提醒我!”我说着打开箱子,只见里面又是一个箱子,打开来,里面还有个箱子……如此一只只的开,越到里面,箱子越小。我越发激动,经验告诉我们,越值钱的东西往往体积越小!

  于是,我满是兴奋的掀开最后一只箱子的盖子——没有金银珠宝。

  没有异物奇珍。

  只有一片红叶,还是gān枯了的,静静地躺在huáng锻绒垫子上。

  我懵了一下,还在疑惑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时,一声怒喝从后传来:“何方刺客?竟敢擅闯刺史府?给我拿下!”

  诶?!

  我忙即回头,见爹站在门口怒发冲冠,连台词都没变一个字,而书桌旁的椅子空空,哪还有言殊的影子?

  不——会——吧?

  让他帮我把风,他居然给我玩消失啊啊啊啊啊……

  八

  两天内,我第三次跪在祭祖堂前。

  只不过这一次,训斥我的人换成了爹。爹对我来说,毕竟还是……不同的。

  如果是大娘,我可以假装什么都听不见;如果是姐姐们,我可以嬉皮笑脸,但因为是爹,虽然他很少管我,可一旦发话,我就只能规规矩矩的跪着,恭恭敬敬的听着。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贱,也许只不过是因为,娘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真正与我骨血相连的,便只有他。

  只有眼前这个肠肥脑满、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他的脸色相当难看,双手负在身后踱来踱去,大娘在一旁幸灾乐祸,二娘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三娘神qíng怯怯,几次想开口求qíng,但终归咽了回去。

  “从今天起,不许你踏出房门一步!”爹甩袖离开。

  我心中黯然:便连罚我,都罚的如此潦糙,多说几句又不会死人,为什么连句“你为什么出现在我书房里”都不问?

  大娘刻薄地冲我笑,加一句:“你今晚就在这继续跪着吧。这次若再出什么差错,哼,哼!”

  二娘道:“好自为之。”

  三娘道:“麻衣,你可千万莫再惹你爹生气了,哎……”

  三位娘先后离去,丫鬟们自外锁上了门。供案后的狗dòng依旧,然而这一次,我却没有了逃跑的兴致。

  我跪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外面的天一点点的暗了下去,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从昨夜起我就什么都没吃,只盼三娘留个心眼,记起我还没吃饭,等会能派人送几个馒头过来。

  我的脑海里正幻想着包子馒头,鼻间就闻到了一股浓香。

  一只烤的金灿灿、香喷喷,且犹冒热气的jī腿出现在视线之中。

  腿骨上系着跟丝线,顺着丝线往上看,只见横梁上,懒洋洋的斜坐着一个人,见我抬头,便冲我笑。

  ——不是别个,正是刚才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的言殊。

  我立刻火大:“好啊,你还敢出现?刚死哪去了?不叫你帮我把风的吗?居然不说一声就没影了,害我被爹当场抓个正着,你还想不想我还你那一百只田蛙啦?我告诉你——”

  jī腿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就跟着飘了过去,而我的目光一过去,鼻子也过去了,于是肚子又发出一阵响亮的叫声。

  “吃吗?”他在头顶上方问。

  当然吃!我伸手抓住jī腿,一口咬下去,两道油顿时从嘴角流下来,我满足的呜了一声——太好吃了!

  味觉一旦打开,就如huáng河决堤再难收拾,我一边láng吞虎咽,一边还不忘继续质问:“泥康菜西那泥去了?外设摸丢卧一个银?”(你刚才去哪里了?为什么丢我一个人?)

  他笑笑地看着我,丝毫没有答话的意思,看样子是没听懂。算了,我也不指望他能有如我辨析大姐的话那样的本领了。

  我继续专心致志的啃jī腿,我啃,我啃,我再啃。

  正啃的高兴,听他问:“好吃吗?”

  “嗯!”我诚实地点头,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连忙问,“喂,卧吃泥jī腿,要还不?”

  我可没忘了我还欠他那么多供品,如今他送东西给我吃,不会到时候要我加倍还回去吧?

  言殊淡淡一笑,不回答我的提问,反而道:“你跪了那么久,膝盖疼吗?”

  “习惯啦,小意思。”我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继续大嚼特嚼。这jī腿真好吃,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做的,看来妖怪的东西毕竟是高人一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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