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躺在藤椅上，听见声音，眼睛一睁。
“行啊……反正我一个人也喝不了……”
老太太手脚利落的挤了一碗奶给顾奶奶，看看她怀里的小丫头。
“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是……老来子？”
姑奶奶脸一红：“是我孙女……”
“孙女？怎么会送来给你养？这个时候孩子正应该吃奶……”
顾奶奶叹口气：“因为她是个不受人待见的丫头呗……”
从这一天顾安宁多了一个奶奶，一个姓王的很好的奶奶。十一个月后，顾妈妈果然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顾海涛。
顾家夫妻几乎是大宴宾客，顾妈妈笑的几近看不见牙齿。
“这顾家的大女儿可真漂亮，长大了要不得了……”
“就是就是，你看那皮肤，这眉眼……”
顾妈妈听见旁人的讨论，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没错，她家依宁以后肯定会嫁个有钱人，然后会让她这个妈妈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为才出生的孩子庆祝，完全忘记了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在山沟里。
“顾家奶奶，安宁这是怎么了？”王奶奶看着顾奶奶红红的眼眶问着。
顾奶奶握住王奶奶的手：“我也不知道安宁这是怎么了？她吐了几次……”
王奶奶一见不好，赶紧给自己的儿子打电话，那个时候住户人家哪里有几个可以安装电话的。
过了好一会儿，一辆吉普车开进了村子。
“妈，你哪里不舒服……”一个长得很是威武穿着军装的男人从车上跳下来，后面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抱下一个男孩儿缓慢的跟了上来。
王奶奶叹口气：“不是我，是安宁，你们赶紧的把那孩子送医院去……”
白裙子女人手中牵着的男孩子脸色苍白，白得像是一张纸，唇色白得透明。
“妈妈，小朋友不舒服吗？”
他的睫毛很长，在眼光的照she下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像，只是病态影响了他给人的感觉。
女人弯下腰：“飞飞乖，妹妹不舒服我们送妹妹去医院。”
小男孩儿愣了一下，可是很快绅士一般的打开车门，让顾奶奶和自己的奶奶上车。
顾奶奶也顾不上跟前面开车的人说话，只是看着怀里的小孙女，她只觉得安宁的命真苦，城里那面都在为她弟弟的出生庆祝，有谁管这个快要死掉的可怜的孩子了？
男孩儿贴在他母亲的怀里。
“妈妈，妹妹病得很重吗？咳咳……”小男孩只说了一句话，就不停的咳了起来。
白裙女子拍拍儿子的小脸：“飞飞喜欢妹妹吗？”
男孩儿点点头：“喜欢……”
白裙女子笑着说道：“那飞飞将来娶妹妹好了…”
＊＊＊
“在gān什么？客人都在等着……”顾妈妈走到顾爸爸的身边，不悦的问着。
顾爸爸有些狐疑的看着时间：“我给妈打的电报她应该收到了，怎么还没到呢？”
顾妈妈翻翻白眼。
开到荼蘼 02 争吵
顾安宁从小就是一个孤僻甚至不怎么说话的孩子，她小时候身体不好，顾奶奶就每天每夜抱着她。
“我们安宁长大要念大学，念博士念很多很多的书……”
顾安宁低着头，奶奶拿着水瓢调好水顺着她的头皮浇下来，奶奶的手很粗，很皱可是她总是带着温柔的目光看着安宁，当她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宝石。
当地的政府在接到上面发下来的指令，对一些以前参加过红军后来回乡的老革命们补偿，这样顾奶奶顿时成了香饽饽，顾妈妈知道消息后，想了很久，看着自己家什么都没有的房子，对顾爸爸说着。
“你去把妈接过来吧，我们做儿女的也不能总是放着父母不管，叫别人看着算是什么事qíng。”
顾爸爸才下夜班，懒洋洋的躺在chuáng上打着哈气：“我妈是什么个xing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就能瞒过她……”
顾妈妈回过头眼神凶恶地看着在chuáng上的顾爸爸。
“你个窝囊废，你老娘现在有退休工资了，享受的是gān部级别的待遇，你是她儿子，凭什么不能占点便宜？你看隔壁家，人家电视都买了，我们家有什么？你看看依宁，我一直想送她去学跳舞，可是没钱用什么学？还有你儿子不要吃不要喝？”
顾爸爸受不了的用被子捂住：“你可行了，我妈一直想让安宁回来念书，她都七岁了，我回去之后是接还是不接？”
现在工资就这么点，一家人生活得紧紧巴巴的，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在去养一个孩子？现在养两个他都吃力，在说顾安宁并没有养在身边，相比顾依宁和顾海涛来说，感qíng上又差了几分。
顾妈妈不甩他，命令道：“你妈来不来我不管，总之你妈工资袋你给我弄来……”
顾爸爸在心里翻着白眼，他也想弄来，可是老太太那脾气，他敢嘛他？
正好赶上过年，顾爸爸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不然今年我们就全家都回老家去过年……”
“我凭什么要去？那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你愿意回去你回去，不要带我们娘三儿回去。”顾妈妈大口呵斥着。
顾爸爸闻言一愣，有点感伤爬上心头，不过负面qíng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摆摆手：“行啊，你不回去，你就别指望老太太的钱……”
这话说的也算是够直白，顾妈妈眼珠子一转，大手一挥，那就回。
两个人带着顾依宁和顾海涛上了火车，顾妈妈是jīng打细算过了，要过年了，给了娘家一些钱，手里只剩下一点生活的钱，就不给老太太买什么了，反正老太太现在是gān部待遇，要啥没有。
其实关于老太太退休这个事qíng，她和顾爸爸彻底想歪了。
哪里有什么gān部待遇？
只是隔壁的王奶奶可怜顾家奶奶，让儿子往上提了提，加上顾家奶奶确实曾经参加过红军，只是后来从部队回到了家乡，所以就什么都没有了，当地政府一核查档案确实是这样，加上上面确实下了文件，对于参加过红军的一些人放宽条件补偿，就这样，顾家奶奶从一个农妇成了一个拿着工资的退休老太太。
那点薪水，就是养她和顾安宁都不够，幸好顾家姑姑条件不错，在背后帮忙着。
顾依宁自从上了火车，就一直在生气，车上不知道都是什么人，什么味道都有，她咬着牙。
都是那个扫把星，要不是她霸占着奶奶的钱，妈妈怎么会带去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顾海涛也不习惯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待着，没一会儿就大声嚎哭着。
火车上聊天声，孩子的哭声混合成一片，乱七八糟的。
顾妈妈心里也觉得烦死了，凭什么让她过去？老太太自己坐车过来不就完了？
真是的……
好不容易下了车，大大小小拎着两袋子的行李进了村子。
顾爸爸走在前面，毕竟是回了家乡，有些兴奋指着不远的地方，告诉顾依宁：“你奶奶一会儿就会出现在那里，等我们……”
他抱安宁来的时候，母亲就一直等在那里，现在他带儿子回来了，老太太一定高兴坏了。
顾依宁啊了一声，顾妈妈赶紧看向女儿：“怎么了怎么了？”
顾依宁看着自己脚下踩着的粪便，啊啊大叫着：“我讨厌死这里了，我讨厌死那个扫把星了……妈妈我们回去……”
顾海涛在一旁偷笑着，嘴里嚷嚷着：“活该……”
顾妈妈瞪着儿子：“怎么说话的？”
顾海涛吐吐舌头，他妈妈偏心……
顾奶奶并没有出来接他们，只是安稳的在家抱着顾安宁，听着孙女给自己念着故事书。
家里有很多书都是隔壁的王奶奶给她的，那个王奶奶顾安宁很好奇，她身上的味道和自己的奶奶不同，是一种淡淡的旧旧的书味，她家里有一个柜子，里面都是书，成捆成捆的书。
到了夏天王奶奶会将书拿出去晒，安宁喜欢跟在她的后面听着王奶奶念书的声音。
奶奶说王奶奶是个了不起的人，念过女高，顾安宁认识第一个字，念的第一首诗就是王奶奶教的，对于她来说，王奶奶是老师，是值得去学习的人。
后来王奶奶被她的儿子接走了，王奶奶把那些书送给了顾安宁，并且送给了她一条透明绿色的链子。
王奶奶走的时候，告诉安宁一句话：“一定要多读书。”
安宁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顾爸爸有些尴尬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村头，领着老婆孩子进了家门。
“妈，我们回来了……”
顾爸爸推开家门，进了家门就看见老太太坐在炕上，顾安宁看见突然进来的人，有些不适应，身子往后缩了缩。
顾爸爸看着顾安宁，有些尴尬，他实在对这个孩子没什么感觉。
老太太下了炕，冷眼看了一眼儿子，冷笑了一声。
“你们怎么回来了？”
顾爸爸尴尬的解释着：“我们不是想你了……”
老太太淡淡的看向儿子，顾爸爸低下头，咳了一声。
顾妈妈领着顾依宁和顾海涛从后面进来，脸上挂着不怎么真心的笑容。
“妈，你孙子回来了……”
然后捅捅儿子。
顾依宁淑女一般的站在顾妈妈的身边，抿着唇：“奶奶好……”
顾海涛看着顾奶奶咧开嘴一笑：“奶奶过年好，给红包……”
顾家奶奶的眼睛在顾妈妈的身上打转着，顾妈妈一巴掌打过去。
“没出息的，谁让你要的？”
顾海涛受了母亲一巴掌，不gān了，在地上打滚：“是你让我要的，你说奶奶有都是钱，我是她孙子应该要的……”
顾爸爸和顾妈妈同时尴尬的将巴掌挥向顾海涛。
顾依宁秀秀气气的坐在炕边，可是马上又站了起来，看着有些黑的屋子，一脸的不愿意。
顾海涛哭够了，看向炕上的顾安宁，扯开嘴一笑。
“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