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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碎·盛世红妆_杨千紫【完结】(16)

  皇上面上一僵,冷然问道,“这扇子从哪里来的?”

  我心中一痛,道,“梅苏,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好,是不是只因为我像她?你心里爱着的,从来都是这个顾雪嬛!”我手一抖,折扇狠狠掉落在地。梅苏却不看我,只是俯身拾起,放在手里小心地摩挲着,厉声道,“放肆!雪嬛的名字岂是你叫的!是朕平日宠坏了你!”说着,他竟拂袖而去,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这样对我。

  原来。

  这烈如浓酒令人心醉的爱,竟没有半分是为我。

  置臣妾于炭火之上。其实梅苏他并不明白我的意思。雪嬛,雪嬛,这个名字我听得太多,他在睡梦里总是那样唤我,那已经成了我心中隐忍许久的一根刺。我越是爱他,那刺就扎得我越疼。

  可是如今,我却仍是忍不住去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的背影那样决绝,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了。

  因为我唤醒了他的梦。

  尾声

  半月之后,如婕妤溺水身亡。皇帝大恸,三日不食。多亏如婕妤生前好友燕飞不停宽慰,衣不解带地侍奉在侧,才渐渐宽慰。

  前皇后于氏被御赐毒酒。众人都说,是她因为被废后而心生怨怼,错手将如婕妤推入水中。于氏抵死不认,可是皇帝气火攻心,又哪里听得进她的辩解。

  我的魂魄日夜盘旋于临秀阁之上。我总是看见我被打入冷宫之后的那个夜晚,燕飞引我到池边,趁我不备狠狠将我推下。她的笑容狰狞而悲痛,她说如歌,有你一日,皇上就不会再看其它的女子,即使你已身在冷宫。如歌,你不要怪我。

  其实她也该知道的吧,皇上不去看其它女子,并不是为我。

  然后我恍惚又看见,那日我被皇后痛打,是她讲我护在身后,我说原来这后宫里唯一的一点姐妹之qíng,也要败给了死亡。

  那日梅苏在梦中,第一次叫了除却雪嬛之外的名字。如歌,如歌,是朕辜负了你。

  可是他是否还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他与顾雪嬛也说过同样的话呢?

  一世相逢,寂寞如歌罢了。

  秋霜

  一。离别曲

  早chūn三月的北方,乍暖还寒,最难将息。

  风chuī在脸上如细微的刀割,无声的提醒chūn天即将到来的消息。

  最后一场薄雪纷飞而至,带着席卷一切的寒气,像在预示一场悲剧的结局。

  唐远之握着我纤细的肩,说,如月你跟我走吧。我怎能眼看你嫁给江家病恹恹的二公子。纵使江家权倾朝野家财万贯,跟那样的人在一起,又怎会有幸福可言?

  我拂开他的手,轻轻的,怔怔的,眼泪却落下来,脸上流淌一阵温热,略微哽咽,说,就算他没有病,我也不是甘心要嫁给他的……可是父母之命,我如何拒绝。

  远之,过了明天我就是江家的人。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罢。

  我转身离开,唐远之却自后拉住我的指尖,那样倔qiáng的一种姿态。他说,如月,我们这么多年的感qíng,你舍得就这样放手吗?我唐府虽不比江府富可敌国,可也足以令你衣食无忧……

  一番话,让我刚刚坚硬下来的心又开始松动,用尽最后一丝理智甩开他的手,说,我不会跟你走的。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我决不会让他们因为我而难堪。

  谁让我柳府受制于人呢。江家老爷动辄一个罪名,足以让我辛苦忙碌半辈子的爹爹仕途穷末,散尽家财。

  我逃一般的跑开,如同害怕自己反悔一般。任身后的唐远之大声的喊,江子陵已经病入膏肓,冲喜就等于殉葬啊,如月,你听我说……

  唐远之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回dàng在旷野中,久久不散。

  四起的风夹着暮色渐弥的味道,汹涌而至。

  唐远之单薄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空留一片清冷凄迷的雾,清冽刺骨,散不开。

  二。新婚夜

  头顶的大红喜帕被揭开,我第一次见到江子陵的脸。

  瘦削,苍白,笔挺的鼻梁,倔qiáng的双唇。

  眼神,却是柔软的。

  他怔怔的望着我,眸子里疼痛蒿糙一样蔓延。用冰凉的手指抹去我脸上的泪,说,如月,我知道让你嫁给我这个病夫,苦了你了。

  我抬眼看他,目光触及他眼中真真切切的伤痕,所有的憎恨与厌恶忽然就轻了许多。

  其实江子陵的苦,并不比我的少。好好一个前途无量的英俊青年,忽然在两年前染了怪病,愈演愈烈,最后竟卧chuáng不起,白白辜负了风华正茂的大好时光。

  我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叫了声,相公。

  江家与柳家早早就有婚约,柳家听说江子陵得了重病也犹豫着想退了这门亲事,无奈江老爷位高权重,说要为子陵冲喜,反倒让我提前嫁过来了。入了江家门,生是江家人,死是江家鬼。如果冲喜治不好江子陵的病,我又该如何共度余生?

  确如唐远之所说,所谓冲喜,原本就是一场冠冕堂皇的殉葬。这一声相公,不是原谅,只是妥协。

  江子陵轻轻抱抱我,说,如月,我知道你已经有心上人了。我不会勉qiáng你。何况,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还是要再嫁人的。

  说完,将一碗水平放在二人中间,chuī熄了蜡烛。

  凤烛残,惜红泪。

  月光如霜。我怔怔的望着身边的江子陵,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缓缓腾升。这个虚弱而温柔的男人,似乎是真心为我打算的。

  黑暗中,丝丝细微的温暖无声的蔓延。

  那一夜,我回想起许多事。自与唐远之相识以来,自己便一直因与江家定了亲而追悔不已。如今,真的过了江家的门,却发现江子陵也不是那么讨厌的。那满眼的温柔和谦和,平白就让人生出几分好感来。

  月光白如水,一夜无眠的,岂止我一个。

  三。糙戒指

  因为江子陵的宠爱,江家上下对我都很恭敬。婚后的日子寡淡如水,却也平静不惊。除了绣花赏月,我几乎没有别的事可做。

  那日,我忽然来的兴致,接过侍女手上的药奔向病榻上的江子陵,带着一种撒娇的口吻,说,相公,以后我来服侍你喝药。

  那一瞬间,我清晰的看见江子陵眼中闪过的惊喜。那种惊喜,莫名的让人心疼。妻子服侍丈夫本是天经地义的,可对江子陵来说,这种天经地义却如此难能可贵。

  半晌,江子陵还是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一天要喝好几次药,怕你麻烦。

  我不由分说的将勺中的汤药拿到唇前,小心翼翼的chuī凉,再小心翼翼的送到子陵嘴边。子陵看看药,再看看她,脸上露出孩子一样的笑容。

  夕阳的余晖细碎的洒进房里,我专注的看着手中的药,子陵专注的看着我清秀的脸,空气里弥漫着花开的味道。拓在墙壁上的一双影子,如此接近。

  数月之后,因为我的悉心照顾,子陵的病qíng大有好转,渐渐可以下chuáng走动了。某种隐秘而微妙的qíng感,也在时光流走中愈积愈深。

  一日,我从娘家回来,看见子陵正坐在花园里小心的摆弄什么。玩心忽起,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狠拍一下他的肩膀,大声说,我回来了。

  子陵回头望她,错愕而羞涩。我开玩笑地说,你怎么了?是不是瞒着我做什么坏事了?语气揶揄。

  子陵脸一红,飞快的把一样东西放在我手心里,说,送给你的。

  我心中一动。看着子陵微红有认真的脸,忽然就笑了。慢慢的张开手指,手心里是一只泛着清香的糙戒指,手工很jīng细,看得出来,编的人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子陵侧过脸,说,江家的金银珠宝很多,随手可得,亦不是我亲手为你所做。所以那些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感激。如月,谢谢你走进我的生活,让我重拾久违的快乐。

  我的笑容僵住,忽然就哭了。眼泪如雨,滂沱汹涌。

  握着那枚青糙指环,心如针刺一般的疼。

  其实我刚才并没有回娘家。

  我是去赴约的。

  唐远之的约。

  风月坡上,唐远之执着我的手,说,如月,我会等你。

  四。青丝绣

  我写信给唐远之,很长很长,许多字被眼泪晕湿,墨香蔓延。

  清晨,我开始小心的取下梳子上的长发,藏在江子陵看不到的地方。

  很多时候,我喜欢拉着江子陵并肩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赏月。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子陵,之前我不想嫁到江家,并不是因为我讨厌你。我只是,讨厌别人来替我选择生活。我以为我爱的是他,可是现在想来,那也许只是我反抗这桩婚姻的一种方式。子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子陵刚想回答,却开始止不住的咳,大片血红的蔷薇盛开在雪白的丝绢上。我心疼的抚着他的背,一遍一遍的说,子陵你怎么了,子陵你怎么了。说着说着,眼里就噬满了泪。

  止住咳,江子陵疲惫的摇摇头,说,我没事。害你为我担心了,对不起。

  我忽然莫名的愤怒,忽的站起身来,说,江子陵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恭敬而疏远?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妻子?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既已嫁给你,便再也不会离开。

  江子陵怔住,颓然垂下头,说,如月,我的病治不好的。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如月跑进房里,关紧了房门,将那枚糙戒指紧紧握在手心。

  江子陵看不到的地方,藏着一幅青丝绣。我用青丝做线,一针一线绣出心上人的名字。第一个字已经绣好,黑亮亮的,光泽明丽。

  第二日,我的眼睛红红的,一脸满足的憔悴。江子陵走进房里,说,如月,昨天是我不对。你,一夜没睡么?

  我抬头粲然的笑,这是嫁入江家以来,最舒心的一个笑容。我拿出那幅一针一线蕴满爱慕与相思的青丝绣,上面赫然绣着江子陵的名字。我把它举到他面前,说,相公,这些不比锦绣庄jīng致的彩线,却根根凝结着我的jīng魂。天下能比得上那枚青糙指环的,也只有这幅青丝绣了。

  江子陵小心的接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润滑的青丝,沉默良久,说,如月,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

  我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他慌乱的心跳,轻声的说了两个字。

  值得。

  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不因愧疚,只因爱qíng。

  五。离间计

  海棠睡,chūn将暮。

  唐远之来找我。站在江府的花园里,他指着我的鼻尖说,如月,你这封信是什么意思?你我相识七年,难道抵不上你与他共处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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