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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情一线牵_古灵【完结】(8)



 她朝屋里瞥去一眼。「你得多和砚心说说话,让她尽快熟悉你、熟悉咱们,你懂吗?」

 慕容羽段很仔细地听完,再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反问了一句。「说什么?」

 依然很困惑,他并不觉得他和新婚妻子之间需要特别说什么呀!

 说什么?竟敢问这种话!拳头举起来,差一点点就捶过去了,「当然是跟她说一些咱们家的事呀!」杜琴娘咬牙切齿地说。「尽量让她多了解一点咱们家,还有咱们家里的人,她才能够早点把咱们家当作是她的家,把咱们家里的人视为她自己的家人,懂了吗?」

 两眼盯着那只高高举在半空中的拳头,慕容羽段小心翼翼的侧移一步,尽量避开娘亲的攻击范围圈,再认真思考片刻。

 「或许……懂了。」

 不是很有把握的语气,令人听了一点信心都没有,不过,这也表示他至少会试着多和媳妇说说话,那就够了。

 「每天都要说喔!」

 「是。」

 「很好,那咱们进去吧!」

 话落,杜琴娘抬脚就走,慕容羽段连忙阖起甫张开的嘴,快步跟上。

 他原想再问问,他应该什么时候跟妻子「说话」的,现在想想,也许娘是要他自己决定,那就他自己决定吧!

 同样的,晚膳后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而慕容羽段也习惯xing地一回房后便坐上书案后的椅子,打开书本,静下心来看……慢着,不能看!娘要他和砚心多说点话,但他们根本没什么时间独处,算来算去也只有现在,现在再不说,就真的没什么机会说了。

 可是,他究竟要跟她说什么呢?

 心中暗忖,他的视线下意识往前望,正好他的妻子将茶盅搁上书案,两双目光很自然地jiāo会在一起,然后,胶着住了,并不像以往那样片刻后就分开,因为……

 他知道她在等待,等待他跟她说话。

 而她也知道他在思索,思索要对她说的话。

 所以他们的目光胶着住了,因为他在思索要说什么,该如何起头;而她在等待他开口,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这真的是很奇怪的状况,娘说砚心和他不够熟悉,他也承认,他和妻子的确相当陌生,毕竟,他们新婚才半个月,可是,他们之间却毋须言传便可意会到对方的心思,靠的完全是一种纯粹的直觉,而不是对彼此的认识。他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这种直觉,只有对她,几乎是从第一次在湖畔见到她开始,他就有这种直觉了,而对她的认识愈多,直觉所判断出来的答案就愈详细、愈jīng准,甚至比说出来的话更正确。

 嘴里说出来的话有可能是谎言,而隐藏在心里的思绪是再真实不过了。

 所以,他实在不认为他还有必要向妻子「介绍」自己,他们确实是很陌生,却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对彼此的直觉。

 那么就……

 「小妹,她都十九岁了,却没有适合的对象上门来求过亲,因为……」

 这就是他思考后的决定,说出他心中的烦恼,不但可以让她了解家里的状况,也可以个别了解他的家人,更可以了解他本身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这也是他尊重她的表示!他在征询她的意见。

 所以,他就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说,而他的妻子也默默地站在那里一直听一直听一直听……请等一下,她……真的有在听吗?直觉不对而停下来的慕容羽段,狐疑地审视眼前的妻子,见她表qíng是不变的漠然,姿势也毫无二致,尤其她那双美得令人心痛的瞳眸更是盯着他看得毫不稍瞬,似是很专心在聆听,可是……

 「砚心?」

 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慕容羽段不由轻叹,娘说得好像不太正确,他很努力要让妻子了解他的家、他的家人,她却根本没兴趣听嘛!

 旋即,他又淡然一哂。

 可是,这不也正是她最可爱的地方吗!

 于是,他伸长手碰碰她,她那双直盯着他看的美眸突然睁了睁,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翻书页。

 「没事了。」

 然后,他垂眸看他的书,她则抱着女红篮到窗前做女红。

 以后,他还是会继续说给她听!娘亲的话不能不从,不过,如果是她不想听的话题,他就不会再继续说下去了。明儿个再换另一个话题吧!

 喀嗓!翻身,继续睡。喀噤!喀嗓!再翻身,再继续睡。喀噤!喀噤!喀噤!喀噤……

 猛然睁眼,以为是梦中的声音却更清晰地传入耳际,慕容羽段不由狐疑地坐起身来。

 新婚后的每日清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他都会听到这种神秘的声音,但在今天之前,这种声音都在他真正被吵醒之前就消失了,所以他一直以为是在作梦,可今晨,那种声音持续不断的钻入他耳内、钻入他脑子里,他想不清醒过来都不行。

 那究竟是什么声音?

 撩开chuáng幔,他往外瞧,头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妻子正坐在梳妆抬前,很正常,然后……他傻眼了。他的妻子正在剪头发!她终于觉得无法忍受如此辛苦的生活,决定要落发出家当尼姑了吗?不,不对,她是在梳头发……也不对,她在梳头发,也在剪头发……

 她……究竟在gān什么?

 惊疑地观察了好半晌后,困惑逐渐自他心头消逝,笑意慢慢浮上眼底,他缓缓盘膝坐正,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妻子在那里忙碌不已。

 梳梳梳……梳不下去了,垂眸看……打结了,拿起剪刀来,喀噤一声剪掉,再继续梳梳梳……又梳不下去了,再低眸看……又打结了,再拿起剪刀来,喀嗦一下剪掉,然后再梳梳梳……

 喔,天,连那么明显的地方都敢剪!

 慕容羽段无声呻吟,颇觉惨不忍睹地回开眼去,不敢再看,就说她那样头发很容易打结的,她为什么不挽髻呢?

 难道是……

 一刻钟后,妻子终于又梳又剪地「处理」好那一头乌溜溜的长发,随手拎了一条布带扎起来就出去了。

 慢条斯理地,慕容羽段下chuáng来到梳妆抬前,低头注视那一地剪落的青丝,无奈地摇摇头,蹲身不舍地一一捡拾起来,仔细整理成一小缯,再找了一条丝巾包裹起来,收藏到书案的小柜子里。深思片刻后,他穿上妻子为他准备好的衣衫,也出房去了。

 「娘。」

 「吓死人了!」杜琴娘一打开房门就被等候在门外的儿子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地猛拍胸脯。「你这孩子,今儿怎地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杵在这里吓人!」

 「对不起,娘,我……」慕容羽段低声道歉。「是有点事想请娘帮忙。」

 「什么忙?」

 「呃,是想请娘……」

 两个月后,慕容羽段终于钻足了钱,刻意瞒着妻子亲自进城里挑了一件对他来讲十分昂贵的首饰,然后在七夕这日,她起chuáng的时候,他也跟着起chuáng,在她坐到梳妆抬前,正待拿梳子梳发之际,他先一步拿走了梳子。

 「我帮妳梳。」虽然动作相当笨拙,也有点手忙脚乱,但他很温柔、很有耐心地为她梳好了长发!没用过半次剪刀,还为她挽上了髻!他特地请娘教他的,然后,「顺手」把一支莹白中透着紫纹的玉钗横在发髻上,再退后一步。「好了。」

 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半晌后,她起身,径自离房而去。

 她没有任何回应,但双颊上很清楚地又染上了两朵红晕,就因为那两抹红,自这日开始,每天清晨为她梳发挽髻横钗,就变成慕容羽段固定的习惯了。

 就像每夜用过晚膳回房后,他总是会先尝试着说些烦恼的心事给她听,倘若她想听,他就会继续说给她听,她不想听,他就闭上嘴巴看他的书,她做她的女红;也像入睡前,他必定会环臂圈上她腰际,让她的背贴住他胸膛,之后再入睡。

 不经意的动作,不经意的养成了习惯。

 除此之外,他们夫妻之间很平淡,真的,好平淡好平淡,平淡得连相敬如宾都谈不上,就像人家所说的,淡如水,一点味道都没有。

 其实那也怪不得他们,一个冷冷淡淡、一个生xing内敛;一个哑巴、一个沉默寡言,总之,一个冷、一个闷,两碗都是毫无温度的冷水,没有半丝火花,又如何燃烧得起来?然而,火,并不一定都是熊熊燃烧的,有的时候,燃烧是看不见的,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当一切都变成了灰烬,你才知道,,原来都在偷偷的闷烧着……

 「娘,大嫂好久没梳头了耶!」

 「……她有洗头。」

 「可是没有梳头。」杜琴娘不再吭声,她又能说什么呢?

 打从钱坤宣布她儿子这辈子只能做一个茫无神智的废人的翌日开始,她那可怜的媳妇儿就不再梳发了,只随便用一条绳子绑住那一头杂乱的长发,大家都看在眼里,也都装作没注意到。

 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而且,娘,大嫂也都不管劭儿了呢!」

 「劭儿有奶奶疼就够了!」杜琴娘极尽怜爱的亲亲宝贝孙子。「对不对啊?劭儿!」

 「还有姑姑,姑姑也最疼劭儿了!」慕容雪伸长手想要抱孩子。「去!」杜琴娘一手抱紧了宝贝孙子,一手把女儿推开远远的。「去看看铺子里还缺什么,过两天就要开门做生意了,要是缺这少那的,看妳还能赚什么!」

 「什么都不缺,就缺人手啦!」眼里啾着小侄儿,慕容雪不甘心地咕哝。

 「妳爹又请了两个伙计,该够了!」

 熬过最痛苦绝望的半个月后,慕容家一家人终于平静了下来,儿子,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始终是他们的儿子,只要他活着就好了。

 于是,大家慢慢恢复到原来的生活,生命再艰苦,日子依旧要往下过,饭铺子又开始准备要开门做生意了,虽然少了慕容羽段和专心照顾他的默砚心,肯定会比之前更辛苦,但,人是活着的,只要愿意,怎样都能适应。

 幸好,默砚心已然将卤味和五香牛ròu的秘方传授给他们了,光是靠这两样,就可以确保生意如同以往一样兴隆了。

 他们甚至计划将来要整修铺子,多几张桌子,多赚点钱,日子就更安稳了。

 然而,彷佛老天就是不想让他们过太慡似的,当他们定下心来要开始继续生活时,麻烦又找上门来了。就在饭铺子重新开张的前一日,一家人聚集在饭铺子里,一边闲聊,一边提早准备卤味和牛ròu,想说翌日可以轻松一点,不然多了两个新手伙计,难保不会手忙脚乱的气走了客人。

 「啊,砚心,妳也来了!正好,帮我尝尝,是不是八角放太多了?」

 连默砚心都带着慕容羽段来了,虽然慕容羽段只是一脸空白,毫无反应的坐在那里,但是,他还活生生的和他们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劭儿好可爱喔,脸儿红扑扑的,五官jīng致姣美,真的好漂亮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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