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设置了几块看台。最热闹的那处,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夫人被丈夫扶着,流着泪,放下了一盏灯,好一会儿了,还愣愣地盯着。
周围人有消息灵通的,或是认识的,暗暗嘀咕:“陈太太病好了?”
“前阵子听说她满城寻天师要找她儿子,病了几天,终于是看开了……”
那人语气唏嘘:“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可怜啊……”
就在这时,众人听见陈太太失声尖叫:“有鬼,水鬼——!”边喊边指着湖面的某处,吸引了周遭所有的目光。
人群骚乱了一阵,见一切风平浪静,逐渐平静下来,有人怒道:“哪来的鬼?!别吓唬人了!”
话音刚落,湖面的中央泛起涟漪,逐渐形成一个漩涡,水声哗然,并有越来越猛烈的趋势。
众人齐齐望去,骇然失色:“水里面真的有东西!”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头?!!”
果然,一颗人头缓缓从漩涡中央浮起来,黑色发丝湿哒哒地半遮着脸,只隐约露出两只漆黑的眼,长发下端漂浮在水面,随着水波荡动……
与此同时,浓郁的尸臭从湖底弥漫开来,惊得路人纷纷后退逃跑,刚才还拥堵的沿岸顿时空泛起来。
还有几个胆子稍大的年轻男子没有退远,在湖岸踮着脚尖往下看,那人头便半露不露地游了过来,才面露惧意,连忙跑开。
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遮天蔽日的浓云聚集起来,其中雷电时隐时现,轰隆声不绝于耳,几个瞬息的功夫,豆大的雨滴砸下来,将湖面砸得浑浊不清。
下暴雨了。
街上不剩几个人了,萧玉随躲在棚子里,方天应手上印契还未散,这道降雨符覆盖的面积没有很大,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损耗。
方天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湖中大喊一声:“它朝你那边过去了!”
湖中扮水鬼的方渺也嗅到了那阵闻起来比上次还要重的尸臭味,她深吸一口气,一个下潜,整个人浸到了水下!
暗波涌动。
方渺睁大眼,长发飘到脑后,露出她那张用朱砂画满了符咒的脸,不仅是脸,露出来的肌肤都布满咒文。她一偏头,就看到一道黑影朝自己冲来,是鬼头鱼!
它果然没错过河灯节这个时机,可还没开始狩猎就被打断了,一腔怒气怨气直接朝湖中的人撒去。
水中是鬼头鱼的专场。它一摆尾,一下子就穿梭到那人身边!
方渺却早早做好了准备,按照既定计划那样,迅疾转身与鬼头鱼面对面,等它临到身前才猝不及防地喷出嘴里的黑狗血。
“哗啦——”
鬼头鱼躲闪不及,狗血已经飞快地散开,侵入它愈加腐坏的身体,它痛苦地扭了一下头,脑袋擦着方渺的手臂,大嘴想要将她的肢体撕碎,尖齿才挨上去,皮肤上的赤色符咒闪过一丝金芒,给它带来一阵难忍的痛楚!
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它再逃开,方渺从来没这么专注过,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超然物外的状态,她两只手忽地伸过去,死死抓住它的鳃,掌心分别勾画着一道雷符,方天应已经用朱砂描摹了百遍以上,威力不可小觑。
她抓着剧烈挣扎的鬼头鱼探出水面,对岸上的人高呼:“拉我!”
方天应早就严阵以待,与她一应一和:“好。”说话时,手腕间飞出一条用百来根红线捆在一起的粗绳索,径直往水面去,他腕子一甩,绳索似有自主意识般缠上方渺的腰,猛地将她连人带鱼扯上来,往岸边拉!
鬼头鱼被雷符击得无力施展阴招,它实力不至于此,但奈何这几人早就商量好了对策,一开始就要把它制住,免得重蹈上次的覆辙,因此它才落了下乘。
啪嗒一声。
方渺抓着鬼头鱼上了岸。
雷符恰好没了威力,她猛地将它摔到离岸边更远的地方,砸出几块碎肉!
雨已经停了,河灯烛火熄了大半。地上一条两米多长的黑鱼扭动个不停,鱼头破开,露出里面红红白白的浓液,淌得到处都是,恶臭难忍。
方天应冲方渺喊了句:“你看好了。”接着便开始动真功夫,体内的灵气聚集,两手结了一个很复杂的印契,随着口中咒言的高吟,指间夹着的黄符纸蓦然自燃。
青焰消散之际,天顶的浓云一闪一闪的,似在呼吸,雷光蓄势待发,以掩耳盗铃之势劈下来,精准地劈在以鱼做宿主的母蛊身上!
“轰——!”
母蛊腐烂的躯壳被雷电轰炸成一段长而扭曲的黑炭,散发了诡异的气息,而逸散开来的子蛊无一逃脱,均化作了飞灰,消散于无形。
没等两人松一口气,萧玉随怀中的大公鸡忽然仰天长啸:“喔,喔!”
它的尾羽都快炸开来,似乎察觉扫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从萧玉随的怀里跳下来,一只眼皮耷拉,另一只眼睛更锐利了,飞快转动着……
它动如闪电,倏然往地上啄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尖喙夹着一根红色的丝线,好似一根长长的头发。
另一处。
苏蔓扫了扫肩上的雨滴,叹气道:“怎么突然下雨了呢?”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另一盏河灯,笑着递给了旁边一同躲雨的男人,又道,“还好这个没淋湿,说好了要赔给你的……”
男人也带着笑,他刚要接过,脸色却蓦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