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泪眼朦朦:“国王城的大家说,妈妈是魔女,卫兵叔叔就把妈妈抓走了……爸爸自从带我来到这个小镇以后,就变得很奇怪,每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做研究,叫他也不出门……”
呜哇——这个家庭背景还真是危险又复杂——
约娜直呼不妙。
男孩用皱巴巴的衣角抹了把眼泪,接着说道:“小花原本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有一天夜里下大雨,天上突然出现好多好多魔法阵,从我家一直蔓延到森林那头……小花被魔法闪电劈成了两半,之后,就再也没有长过叶子了……呜……”
雨夜,雷暴,禁林,魔法阵。
无比熟悉的组合,令约娜立即回想起两个月前,在魔王城里的某段对话……
——“所以,前天夜里,禁林上空出现的炫光与魔法阵,其实是你和你弟在打架?”
——“嗯。”
约娜侦探,一秒破案。
她瞟了一眼旁边的奥雷布,我们的罪魁祸首先生此时正心虚地噘着嘴移开视线。
“吾……吾不知道……”
心虚到口癖都暴露出来了。
“绝对是你小子干的吧!跟我去人家家里赔礼道歉啊!”
*****
吱呀——
陈旧腐朽的木门发出风烛残年的声响,像个佝偻着背的老者,慢慢吞吞地挪开步子迎接门外的来客。
约娜小心翼翼地踏进院内,两名男士则紧跟其后东张西望。
庭院虽小,却远没有约娜想象地那般脏乱。相反,地面上被打扫得相当整洁,没有一片落叶,唯有一条窄窄的石砖路通向里侧的木屋。
至于为什么没有落叶——
约娜看向院落的一角。
整座院落唯一一棵树木屹立在那里,虽然看起来劲拔笔挺,但千万枯枝间却找不到一丝绿意。粗壮的树干被从中劈开,切面上残留着大量触目惊心的焦黑痕迹。
毫无疑问,这就是男孩口中的“小花”。
约娜缓缓走到小花跟前,伸出一只手,轻声吟唱。
“『再生术』。”
短暂的绿光之后,回应她的是漫长的沉默。
“『再生术』。”
约娜又吟唱了一次,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再生术』。”
庭院中唯有风吹枝丫的簌簌声响。
“『再生术』。”
……
如果说,「骸骨之主」米尔库司掌的,是腐朽与死亡;那么,「晨曦之主」洛珊达司掌的,便是成长与新生。
约娜儿时常问老神官这个问题:洛珊达的神力明明可以让枯枝抽出新条,为何还要不断创造新的生命呢?直接将那些死去的树木复活不就好了?
老神官总是一边嘬着榆木烟斗,一边慢悠悠地答道:
“孩子,洛珊达的法术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祂能令枯枝抽出新条、能叫伤痛尽快痊愈、能让病患重获健康……但是,唯有一件事,是法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死亡。”
“无论是魔药还是法术,都没有办法让一个已经死去的生命重获新生。作为晨曦教会的圣女,这一点你必须时刻牢记在心。”
……
自踏进庭院、见到枯树的那刻起,约娜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法术无能为力。她一遍又一遍地咏唱法术,只盼愿洛珊达能够降下小小的奇迹。
然而,神明并没有眷顾死者,哪怕它是男孩最后的朋友。
小男孩抱着枯死的树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
正当约娜、杰森和奥雷布激烈商量着谁去哄小孩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砸门声打断了男孩的哭泣。
石径尽头的矮木屋里传来歇斯底里的怒吼——
“小杂种!能不能稍微消停点!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爸爸需要安静!安静!!”
紧接着,门后响起咚咚咣咣摔东西的声音。
男孩打了个激灵,惊慌失措地抱头跪坐在地上。
约娜刚想上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却被奥雷布一把拉住。
“那扇门后面,有很强的魔力反应……那孩子的父亲,应该就是「风暴女神」的信徒。”奥雷布低声道。
“而且,就这位先生的精神状态来看,我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哦~”一旁的杰森笑眯眯地火上浇油。
“嗯?什么人在外面?”嘶哑的声音离门愈来愈近,“小杂种,你还带别人来我们家了吗!”
咚。
木屋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一个胡子拉碴、囚首垢面的中年男人顶着栗色鸡窝头,左手拎着一条长得看不到头的卷轴,一瘸一拐地从木屋里面走出来。
“呵……呵呵呵……小杂种,胆子还真够肥啊,居然敢把这么多人朝家带……看来,我今天得给你点教训了……”
鸡窝头的齿缝间传出阴森森的笑声,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指向男孩。
“『圣盾』!”
说时迟那时快,约娜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几乎在眨眼间就完成了法术咏唱。男孩与鸡窝头男人之间,霎时筑起一堵闪耀着金光的透明高墙,将男人的腾腾杀气隔绝在墙外。
“你是……”那鸡窝头男人虚起眼睛看向约娜,迟疑了一会儿。
“你……你是那个晨曦教会的圣女!”
鸡窝头男人方才挂满诡异笑容的脸上,瞬间被愤怒与恐惧侵占。他的鼻孔里喷喷冒着粗气,上下排牙齿嘎巴嘎巴地打着颤儿,好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