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机会让你自己去和她说,但到头来你是怎么伤害她的!”
在这件事上,乔氏也是留有私心的。
实际上大可由她去和秦桢沟通,但她也在赌。
赌沈聿白会不会和秦桢提及此事,若是说了,秦桢如何选择是自己的事情,若是没有说而是当面撞破,当下或许是痛的,但是这股痛是能够令沉溺于爱意中的她彻底清新过来。
比起他人千言万语的劝说,不如当头一棒敲醒。
这时候,乔氏眸光瞥见沈聿白指尖微颤了下,心中沉了几分。
千万千万不能出现话本子中方才会有的,女子离去后男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喜欢这事,这对她的桢桢何其不公平。
“沈聿白,你别告诉我你心中有她。”乔氏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她断断续续地说完,“爱而不自知是最大的笑话,一个活生生的人,享受着万千目光的你怎么会不懂爱。”
不过她的话语好似并未入沈聿白的耳,只见他指尖颤抖着撕开密封完好的信封,露出封言简意赅的和离书。
乔氏还未瞧清和离书上的内容,倚在床榻上的人忽而掀开锦被下榻。
沈聿白欣长挺拔的身影稍显慌乱,挥开门扇而出时甚至还踉跄了下,毒素尚未清完的他撑着墙垣跌跌撞撞地走出卧阁。
乔氏拧眉跟着走出去,就见他单手撑着书案,另一手不知在寻着些什么。
桌案上满是文书和书册。
沈聿白眸光寻着,单手翻阅的速度愈来愈快,但始终找不到前些日子盖在最下方的书信,他眸光愈发冷冽,指尖怔了下后陡然挥开堆叠在成册的文书。
一封信件静静地待在那儿。
圆润流畅的字眼落入,沈聿白取来和那封和离书上的字迹一一对应。
他的目光目光在两份信上停留了半刻钟,指尖落在‘君’字上时,一股沉闷的气息霎时间涌入心口溢上眼眸,气息如同钻心丝线般穿过他身体的每一寸,顷刻之间绵密丝线便将他包裹入内,密不透风。
小舟是秦桢,秦桢就是小舟。
他陡然捂住胸口闷哼了声,喉间隐隐有股腥味滑过。
乌黑的鲜血骤然溢出,洋洋洒洒地落在桌案上,泛黄的纸张上被血渍浸湿,圆润饱满的字迹被乌血覆盖,吞噬了消散。
他的指腹慌忙擦拭过纸张上的血渍,可越擦消散的字迹越多,多到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字到底是什么。
嘴角血渍淋漓滴落,印在他凌厉的下颌上。
沈聿白眼前视线迷离,抬眸看向乔氏时身影忽而颤了下,眸中划过绵密的痛,“娘,她去哪儿了?”
桢桢走了。
一刻钟前,他的母亲告诉他,秦桢走了,他的小舟走了?
涌到嘴角的血骤然洒出,沈聿白眼前微黑,陡然倒下。
触目惊心的一幕落入乔氏的眼中,吓她身影颤抖了下,颤着音唤着:“快!快去请陈太医来!”
值守在宣晖园的陈太医不过一会儿就赶到了。
擦拭着沈聿白嘴角血液的乔氏连忙后退几步让位给他,指尖绞着帕子焦急地看着。
陈太医把了下脉,指腹划过血迹尚未干枯的手臂,闻了闻。
良久,他皱起的眉梢落下了几分,拱手对乔氏道:“沈少卿并无大碍,只是一时之间气急攻心而已,待老夫开上些许安神药,一日一用,过段时日就会恢复。”
“气急攻心?”乔氏喃喃道,眸光掠向床榻上眉梢拧在一起的沈聿白,又看向不远处大开的门扇,对陈太医道:“多谢陈太医,麻烦您了。”
“沈少卿为朝付出,这是老夫该做的。”陈太医摆摆手,也受不起国公夫人一拜,“老夫先去开方子,夫人留步。”
乔氏递了个眼神示意田嬷嬷送陈太医出门。
目送陈太医离去后她不疾不徐地收回目光,落向眼眸阖紧的沈聿白身上。
血渍虽已经擦拭去些许但还是留有印子,她抿了抿唇走出卧阁,眸光扫过桌案上字迹尤为相似的两份信,叫来鹤一。
入屋的鹤一一眼就看到桌案上的信,心中暗道不好。
不过乔氏并没有看他,视线在两封信中来回交替,不可思议的想法涌入神思时她抓着信的手紧了紧,抬眸之余瞥见鹤一好似十分担忧她手中紧拽着的信,沉着脸,“这封信是何人送来的。”
鹤一垂着头,不知该如何说起。
乔氏替他说了,“我的儿子心中始终都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对吗?”
虽是疑问,言语中充满了笃定之意。
顶着凌厉目光的鹤一头又垂了几分,心知乔氏是如何宠少夫人,若是真被她知道这事,不知该如何收场。
问出的两个问题得不到半个回复,乔氏不知是该夸这群跟在沈聿白身边的人还是出言骂上一番,她深吸了口气直白地点明:“你可知这来信人是桢桢。”
鹤一猛地抬起头,满脸错愕。
乔氏扫了眼桌案上的两封信件,微阖眼眸。
不知这都是些什么事!
但不论如何,她的桢桢受到的苦难是真的,是这一封又一封的过往信件并不能抵消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