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神闭眼承受着躯体上的痛楚,听了这话又睁开眼,她的视觉也逐渐被剥夺,光线暗点就看不太清,她神色不显,语气颇为无奈:“你何时怀有这样……的心思?”
夏四邻用力拉扯头发,看她微微仰头,爱怜十足地低头亲吻手中墨发,他生得俊秀,又总是一副书生的斯文模样,这番行为丝毫不显粗暴,像是在撩拨挑逗般。
“你不知?我不是你丈夫?做丈夫的,怎么会对妻子没有渴望?”
若是寻常女子,听了这话必会羞赧不已,可她是活了五百岁的家神,面庞还是年轻的样子,心却已是垂暮,平稳得掀不起半点波浪,这会儿只觉得夏四邻像个闹脾气或者叛逆的孩子。
“夫妻名分只是虚名,日后你离开……”
她的下句话被堵住了,夏四邻弯腰一口咬在她唇上,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僭越。
他花了十年让她适应他的存在,像窥伺猎物的蜘蛛,小心编织着细密的蛛网靠近她,事情也都如他所愿,他成了她最亲密的人,夏家神的代行者。
可这也是他的劣势,在她眼里,他永远是那个孤注一掷的孩子,十多年前向她讨要偏爱的孩子。
躯体的感知钝化,夏家神是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亲了,她停顿良久才温和问:“你很想要?”
觉得自己问得太含蓄,怕他没理解,又道:“我是说夫妻生活。你想要也非不可,只是我现在躯体难看得很,怕是要败坏你的兴致。”
夏四邻被她这话问得沉默。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总是在他露出毒牙和利刺的时候伸手拥抱他。
山底的恶鬼死前畏惧他说他是个疯子,他毫不手软地将他们死后的鬼魂炼为己用。夏家上了年纪的族老们暗里对他嗤之以鼻,说他狡诈阴毒,可他们拿他没有办法。其他夏家人骂他是笑面虎毒蛇,但不管再讨厌,他们还是对他阿谀讨好,企图摸点好处。
他毫不顾忌地将所有的恶袒露出来。他厌恶夏家人,那就让他们都不好过,暗地搅乱风云,看着他们日日落下去。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有对他有阻碍的人或者非人,他毫不怜惜地暗中处理。
他的手比她干净漂亮,却沾满鲜血和戾气,他对着所有人宣泄恨意和恶意,包括她,可不管他如何表现,恶毒的,刻薄的,尖锐的,她都笑着接受,然后说,可以啊。
这一次也不例外。
夏四邻读出她暗藏的意思,拿去吧,你想要的、我有的,都拿去吧。
“你要扔下我了,是吗?”
“可你不是说要偏袒我吗?他们都会随你去,你却不让我同你一起,这算哪门子偏袒。”
夏四邻亲吻她的唇,又继续向下,那些被黑斑覆盖的地方被他一一吻过,他偏执说:“你休想。”
第65章 65
第一次知道夏家神是在十岁那年, 他走投无路的时候——
沛石镇外围的高墙一直都在,四百多年前附近山林野兽成群,随便一只狼崽子都能在半夜叼走孩童吃掉, 沛石镇本就不多的人口愈加减少, 唯有这堵不完整的墙能阻拦几分。
如今四百年过去, 高墙被风雨侵蚀, 多处坍塌倾倒,聚集的人群早已驱赶野兽, 在此处安居乐业。
四邻记得他们一家越过这堵断墙, 来到沛石镇定居。
更早前的记忆他记得不多, 印象里有晃动的天空,路边绵延的黄色野草,拖着床褥的板车,他和妹妹躺在床褥上看天半垂着的红色夕阳,妹妹忽然拉他的袖子喊饿。
沛石镇的日子说不上好, 却也说不上坏, 他们开始只能露宿,后来搭了房子, 开垦出田地, 妹妹也不再喊饿。但这里的人十分排外, 大人路过会摘他们家的菜,小孩遇到他和妹妹也要骂几句外乡佬滚出去。四邻和他们打过几次,被对方父母找来变本加厉地骂, 爹娘垂头连连道歉。四邻后来就不还手,只忍着, 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他们只能往更偏僻的地方迁移。
这种现象并不少见, 沛石镇有一条歧视链,底层是他们这样的外乡人,顶端是夏家人,爹娘说见到夏家人要离远点。
有些事情不是远离就能避免的。
那一天发生得很突然,家里没盐了,四邻被爹娘叫去外面换点盐回来,可当他抱着盐包回家时,妹妹和爹娘正被夏家人抬着拖走,尸体还是温热的。
夏家负责人看他回来还惊讶了下,说他家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死了,他们帮他处理尸体。
夏四邻每次回想这段记忆,都万分痛恨自己的无知和天真。
一无所知的他哭着去看爹娘和妹妹,又哭着看他们下葬,还对夏家人感恩戴德。后来得知真相,他竟去找那人哭着问他是不是真的,家丁将他隔开几米外,那人看到脏东西般对身后人说“处理掉,跟他爹娘一样”。
四邻跑了,回头的一瞬眼里含了刻骨的恨,心里恶意诅咒,夏家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南边死的那几户外来的知道不?夏家每年都为了木料矿料圈地搞几次,从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夏家人为非作歹也不是一两天了,不就是有夏家神庇佑?还能一直得意下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