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橱柜里的案板上放着几只饱满的烧麦,姜菀是打算当明日的早食吃的,只不过还没做够数量。她趁着这会子客人略少了些,抓紧时间把剩下的馅料包进面皮,再捏成烧麦。烧麦馅是糯米加上木耳碎和肉末,先把面皮压出花边,再把一团馅料包进薄薄的皮中,将面皮捏出褶皱,留出豁口。上锅蒸熟后,那馅料透过莹白的面皮浅浅透出一层颜色出来,香而不油腻。
将剩下的馅料都包好,姜菀捶了捶腰,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她从厨房里走出来。这会子店内只有寥寥几人,姜菀一眼便看见一个郎君坐在角落的桌案处,正安静喝着汤。
那郎君看起来约莫有二十来岁,面上有些疲惫之色,但眉眼俊秀,身形颀长。他喝完了汤,小心翼翼地将碗筷挪到一边,这才从袖筒中取出一卷书,翻到其中一页看了看。
看完了书,他也没急着走,而是转头看着身后的墙发起了呆,神色中藏着几分跃跃欲试。
年轻郎君所看着的那面墙,正是先前姜菀打算用来给客人写诗题字用的。
自打姜菀把食肆角落的墙面挂上了白纸,边上摆上了笔墨,她便一直期盼着有哪位才华横溢的书生文人愿意挥墨留下字迹,然而却迟迟未等到。
这位郎君大概是诗兴大发了,他伸手欲去取边上的毛笔,却又犹豫了一下,目光在店内逡巡一番。姜菀见状,便走了过去,笑道:“郎君有什么需要吗?”
郎君见店家来问,便道:“这儿的白纸和笔墨是可以随意使用的吧?”
姜菀点头:“是。”
郎君如释重负,很快便提笔蘸了墨汁,略一犹豫,便在白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了一首诗。
他的字丰润圆融,倒不似人那样清瘦。姜菀仔细辨认着,大概看出他的诗句是在怀念在家乡时悠游自在的时光,而末尾则隐晦地表达了对未知前路的忐忑与思考。
她若有所思,暗自猜测着这青年郎君的身份。
郎君写罢,搁下笔再度端详了一番,似乎有些不甚满意。片刻后,他转身过来,向着姜菀一笑:“一时有感而发,便借了店家的纸笔一用。”
姜菀弯唇一笑,看着郎君的模样,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那么便祝郎君来年高中吧。”
郎君微微睁大眼睛:“你怎的知道?”
姜菀见他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便浅浅一笑道:“我观郎君桌旁有行囊,面有风尘之色,似乎是疲于赶路;再看郎君的诗句,字里行间皆是一腔怀念故土之情,看其中的描写,显然不是京城人士;再者,郎君随身携带着书卷,极珍重爱惜,而诗中又流露出对日后情形的迷茫,我便斗胆猜测郎君是要参加来年春闱的士子,此时正在苦读诗书,为考试做准备。”
她话音刚落,身畔陡然传来一声轻笑。姜菀回头看去,却是徐望。他显然已经在一旁听了许久,轻轻击了击手掌,面露赞许:“姜娘子说得不错。”
那郎君不识得徐望,却对姜菀很是佩服:“小娘子说得一点没错,我此次跋山涉水进京正是为了赶考。”
姜菀记得春闱是二三月份的事情,不由得讶异道:“郎君这么早便来了吗?”
郎君微笑道:“家乡离京城有些远,我唯恐误了正事,便早早出发。正好云安城这边有一门远房亲戚愿意留我暂住,我便来了。”
“郎君如此刻苦,来年定能如愿。”姜菀说道。
郎君道了声谢,道:“小娘子如此聪慧,想来也是识文断字之人,不知对在下的拙作有何见解?愿听教诲。”
姜菀忙摆手道:“郎君高看我了,我只略识得几个字,并不甚通文理,怕是看不出这作品的意蕴。”她余光瞥见徐望,心想这位才是正儿八经的文人。
一旁的徐望上前几步,细细看了他写下的诗句,微一挑眉,说道:“郎君的诗写得颇有味道,只是字句雕琢上还需下些功夫。”他说着,便指出了其中几句中的炼字问题。
那郎君听得频频点头,如获至宝:“多谢高人指点,解开了我这几日的难题。”
他低头思考片刻,又向徐望提出了新的问题。徐望面带笑意,徐徐解释着,十分耐心细致。那郎君连连称是,顺手从墙边桌案上拿起一张纸,提笔记下了些什么,再将写满了字的那一片纸撕成长条,卷起后塞进袖中,向着徐望一拱手:“多谢郎君。若来日我侥幸得中,定会亲自来向两位道谢。”
姜菀便顺势笑道:“若郎君高中了,那么今日之作便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了,我也能借着郎君的东风让食肆生意更加兴旺。”
那郎君腼腆一笑:“借小娘子吉言了。”他付了钱,便提着沉甸甸的行囊离开了食肆。
徐望欣赏着那首诗,说道:“这字句确实很有味道。”
姜菀对诗词并不太懂,闻言没多说什么,只客气道:“徐教谕想吃些什么?请坐吧。”
徐望只买了一些点心,想来是给他那位表弟带的。他欲要离开时,忽而折返回来,问道:“姜娘子是否已去县衙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