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口看着他的车消失于街角,我对他的爱意更加浓烈——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如此这般的细腻和温柔是不可多得的。
以前追求过我或者和我交往过的那些男人,他们对女人的方式都是简单粗暴的。我偶尔会假装学校发生了令我不愉快的事情,假装郁郁寡欢,以提醒他们我清纯天真女大学生的身份,激起他们的保护欲,让他们有怜惜我疼爱我的机会。男人总是会爱上那个需要他帮助和照顾的女人,那让他们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是英勇雄伟的。
男人是一种很容易操纵的生物。只要你将他们的掌控欲、保护欲和性欲拿捏在手心,他们便什么要求都会满足你。但是这种要求不能是精神上的,他们还没有进化出这种高级的情感功能。他们宛如一个个脾气暴躁且思想浅薄的野人,只能听得懂简单的指令,只会用最粗暴的方式向你示好:买礼物、砸钱,说两句甜言蜜语业已是极限。
如果你想要和他聊聊理想和灵魂,聊聊情感与爱意,那么不好意思,一半的男人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只会控诉你“敏感”“矫情”“妇人之见”;另一半虽然听得懂,但他们不相信本该 作为他们所有的“物品”的你竟然会有“人”的思想和精神。
男人实在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女人随随便便说一句认真的话就能把他们吓跑。要成为一个让他们感到安全、安心的女人,就要做一只美丽而虚空的花瓶;最好还有一丁点无伤大雅的裂纹,能让他去修补、在你的身上留下一点痕迹,以便确信你是为他所有的。
但福宝不一样,他是一个成功地进化出了细腻的感情且能看得见我的灵魂的男人。在他眼中,我值得被当做一个人去对待。他爱屋及乌,连我的养母也能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给伊维塔发去一条信息,告诉她我已经顺利地接到了妈妈,并说:“你那天讲得没错,现在的幸福太美好了,我不会再让对未来的恐惧蒙蔽双眼了。”
她回我:“爱令人想唱歌,有时也让人痛苦。我很高兴你经历的是前者。”
我不由得哼起了歌,满脸甜蜜地去给李菲菲泡柠檬水,还给她准备了爱吃的草莓、蓝莓、覆盆子拼盘。她喜欢这些莓类,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抗老。我将果盘和装了柠檬水的玻璃壶都用托盘装好,放在她的床头,以便她伸手就能够到。
我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任何人。
曾经在家中,李菲菲或者夏浚译如果生病了,都是有家政阿姨照顾的,我只要时不时去问候一句便可。长大之后谈恋爱,我更是没有照顾过男人,因为我坚信照顾男人是他们的妈妈才会做的事情,那样会让他们在心中混淆我和母亲的形象,从而生出真的要和我过日子的想法。
我才不想当他们的老婆,我只想要他们的钱。
和赵存晖在一起时我虽然还是一片真心,但他根本用不着我照顾,每次出现都是爽朗且健康的,他的妻子将他照顾得很好。和福宝在一起的这一周,除了带他去买菜那次之外,也都是他照顾我。在一起时,我一睁眼便有爱喝的杏仁奶咖啡,进出都是他接送,洗完头也不用自己吹头发或涂护发精油。此时此刻,当我成为了照顾人的角色时,心下却意外地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好似找到了一块缺失已久的拼图。
李菲菲洗完澡出来,看上去清爽了不少,但仍然是憔悴的。我上前去扶她进卧室,她软软地靠在我的肩膀上,直到我将她裹进被子里,要给她关上灯时,她却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澜澜,”她从被子里拿出手机,递给我,“你看看,这个女孩,她比我漂亮吗?”
我疑惑地接过手机一看,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编着垂到胸前的双马尾麻花辫,大大的眼睛亮闪闪,圆圆的嘴唇红嘟嘟,皮肤光洁,笑容明媚,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
那简直是个年轻一些的翻版李菲菲。
我心下猜到那会是谁的照片,揣度了一下,说:“挺普通的,和妈妈你肯定没法比。怎么了,这是谁?”
“他说,他必须娶她。”李菲菲拿回手机,眼神暗下去,“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就要大学毕业了,该进入社会了却一点心眼也没有,他得负责任,保护她。他说的那话……好像没有他,这个女孩就没法在世界上活下去一样。”
真是年轻版的李菲菲啊……我不露声色,说:“那你呢?妈妈你就不需要他吗?他没有想过?”
“我也是这么问他的。”李菲菲说着竟然冷笑了一声,我还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色,“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要人保护,丢不丢脸。”
我的心沉到了胃里。
我说过,夏浚译之所以会被我的威胁牵制,就是因为他在乎李菲菲的看法,爱李菲菲。他现在竟然能对李菲菲说出这种话——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句话没什么,但相信我,比起他曾经对李菲菲的宠爱程度,这句话的杀伤力不亚于问候她的十八辈祖宗。他能如此对待她,那我之后的学费——
我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万分担忧地开口:“那……之后,爸爸他……和你就不再来往了吗?”
“他说以后有事还可以找他帮忙,会每个月给赡养费。也给了我一大笔钱,说是补偿。”听到这里,我的心略略放了下来,他对她不是完全绝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