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亭泛没有多言,而是伸手示意秋田宽一起前往身后的调度室。
此时,几个日本兵搬来了几张椅子,京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段会长,那就让我们共同见证这历史上伟大的一幕吧,哈哈哈哈哈。”
段景山看了一眼椅子拒绝道:“不了,时间还早,我这腿不能多吹风,云漫,你扶我去车上坐一会儿吧。”
“好!”突然被喊到的季云漫木楞地点点头,走到他身边,然后和李嫣怡一起上了车。
临上车前,季云漫还不放心的看了一眼藏在人群中齐潇潇。
齐潇潇的眼眸里充满了自信,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观察着码头上的日军,按照计划,只要长江号一靠岸,她就会动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嫣怡的额头上冒出了一颗一颗的汗珠,坐在前面的季云漫察觉到不对劲。
便问:“小妈,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额,我没事,就是、就是有些热了。”李嫣怡撇过头看向段景山,眼眸里依然是紧张、不安。
段景山抬起手,紧紧地握住李嫣怡:“嫁给我那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委屈你。”
“不,老爷,是我没有把你和孩子们照顾好。”
一番对话把季云漫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他们二老在说什么,她刚想问的时候,段景山轻轻扬头,看向单行低声道:“老单,拿出来吧。”
话毕。
单行从驾驶室的座位下拿出了一个铁皮箱子,然后他熟练的将箱子里的线接到汽车的电线上。
季云漫大为震惊地看着单行在自己的眼前打开了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电台。
“父亲,您这是...”
段景山透过车窗看向江尽头隐隐约约出现的长江号,问道:“怕吗?”
单行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不怕!”
段景山点点头,也坚定地说道:“那就发吧,让一切都停止下来。”
“是!”
简短的对话冲击着季云漫的内心,她撑着身体紧张起来:“父亲,你们要做什么?”
段景山没有再说话,而是透过半掩的车窗,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长江号。
季云漫看向单行,只看见单行熟练地使用着电台,发出去的内容是让长江号自沉电报。
这一举动让季云漫彻底坐不住了,她紧紧地扣住座位的靠背,压低了声音提醒着:“父亲,大哥还在船上。”
可段景山依旧不动如山,但他眼里饱含了泪水,声音有些许颤抖:“我知道,但长江号,绝不能靠岸。”
此时车外,京本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长江号!长江号!我看见它了。”
此时,秋田宽和段亭泛从调度室出来,周围的日本兵就举着手中的枪支高喊庆祝。
单行的动作熟练到无法想象,熟悉的滴滴声让季云漫回想起以前听到的电报声,不由得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电报发送完毕,单行将线解开,将电台又藏匿在座位下。
段景山似乎松了一口气:“下车吧。”
他打开车门,心如止水地走了出去,季云漫跟下车后小跑到李嫣怡面前:“小妈,你和父亲早就想好这么做了,对吗?”
李嫣怡坚定地走着,嘴角勉强的扯出了一丝微笑,没有回答。
长江号慢慢地靠近码头,京本和秋田宽脸上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甚至激动地走到甲板上迎接即将靠岸的长江号。
与之相反,身后的上海人民的眼中无一不弥漫着战争带来的恐惧气息,随风飘来的阵阵的火药味仿佛侵入到每个人的细胞中,他们此时安静地可怕。
人群中甚至听不到一丁点呼吸的声音,所有人都憋着一口气,看着装满炸药的长江号一点一点的靠近。
长江号摇晃着身子,缓缓地驶向码头,铁链摩擦船体发出的声响,在江风中铮铮低沉着。
不知为何,这声音让京本后背有些发凉。
突然,长江号拉响了汽笛,突然,一面红色的五星红旗在江上屹立而起,红旗挥了几下后,长江号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
一时间码头上所有的人都蜂拥而至,纷纷冲到江边,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刚刚那个是不是我们中国的红旗?”
“长江号怎么了?怎么看着好像歪了?”
“看着架势是要沉了。”
紧接着,京本忽然意识到事态不对,像发了疯一样的抓起身边的秋田宽:“你刚刚在调度室怎么看的?”
“大佐,长江号的航行线路一切正常,属下不敢骗您啊。”
“八嘎!”京本一把推开秋田宽,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指向 身后的日本士兵:“你、你们、全部给我跳下去,我要让那些炸药一斤不差的给我带到上海来!快————”
随着京本的命令,所有的日本官兵连衣服都来不及脱,纷纷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跳进了江里。
眼前的一幕深深地震撼着季云漫,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看向了身边这个像大山一样的男人,他的眉宇之间,没有一丝退缩。
不一会儿,江面上响起沉闷的爆炸声,船体受到冲击后猛烈晃动,随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升起,在层层黑暗的包围下,长江号分崩离析,缓缓沉入江底,原本平静地江面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