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只觉像触电一般,温柔的声音悄无声息的钻进他身体的每一寸血液,下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下巴紧紧地贴在她有些冰凉的脸颊上,他凑近她的耳畔,低语道:“你也要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她双手伸向他的腰间,只想抱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
许久之后,两人分开,段亭泛单手捧起她的脸颊:“车票我已经买好了,后天我送你们去火车站,到了那边,组织上会有人来接你们到住的地方。”
季云漫不敢对视他的眼睛,而是继续平淡地说:“好,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她刚迈出一步,就被段亭泛猛地拉住:“他,就拜托你了。”
季云漫故作轻松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放心吧,你忘了我是个裁缝吗?不要小看我好不好?”
这时,段亭泛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又再一次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等我回来。”
此刻,季云漫的心像被扎穿了一样的痛,她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不敢做声,怕一说话,就会哭出声音来。
上海火车站。
阴沉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彩,段亭泛把车停在进站口处,绕到车后把轮椅拿下来,扶着段景山从车里下来,将他安置在轮椅上。
段景山呆滞的眼神一动不动,似乎还不知道他要离开这个他打拼了许多年的地方。
李嫣怡把怀里的毛毯盖在段景山的双膝上,继而蹲下说:“老爷,走吧。”
段景山木楞地盯着李嫣怡,眼角抽搐了一下,下颚张张合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段亭泛拍了拍单行的肩膀:“单叔,家里就拜托您了。”
“好,您放心吧,反正我老家也没人了,伺候老爷习惯了,我们在延安等您回来。”单行一个劲地点头,眼中的泪愣是一滴都没掉。
宋茹凑上前:“单叔,侬先带父亲和小妈进去吧,外面风大,我有事和三弟说。”
“好。”单行提着李嫣怡的行李,跟着李嫣怡往候车室里走。
刚走了没两步,轮椅上的段景山歪斜的嘴突然崩出了两个字:“泛~~亭泛~...”
李嫣怡愣住,扭头看向段亭泛。
此时段亭泛一 个箭步冲上去,单膝跪在轮椅旁,紧紧地拽住段景山的手问:“您是在叫我吗?父亲,您刚刚说什么?”
段景山微微眨了两次眼,嘴里还在呢喃着:“走...一起走~”
李嫣怡侧过头,轻轻吸了两下鼻子而后又转向段亭泛,双手紧紧地握住轮椅。
单行猛地点头:“看来,谭大夫的药还是有效果的,等去了延安的药铺,我再照着方子去抓一些回来熬给老爷喝。”
“父亲,你们先走,我忙完就去延安找你们。”段亭泛的语气和低沉,似乎在多说一个字就会哽咽住。
说完,他站起来对着单行使了个眼色,单行看向李嫣怡“夫人,走吧。”
李嫣怡擦了擦眼角的泪,还是迈出了步子。
三人走进候车室后,宋茹走到了段亭泛的面前:“三弟,我猜到侬是做什么的了,但云漫是个好姑娘,侬可不能负了她,一定要回来,老段家不能再失去侬,侬晓得吧?”
“好,只是还要麻烦大嫂也帮扶一下云漫,她跟着我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到了延安,还要照顾一大家子人。”他应声。
宋茹提着自己的箱子,扶着季云漫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她太累的,我先进去了,侬和她长话短说。”
“嗯。”段亭泛点点头,目送宋茹走进候车室。
人来人往的车站门口,两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车站顶楼的大钟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挪动。
又过了很久。
“咚~咚~咚~....咚咚~”
大钟响了起来,季云漫的心里跟着数,一下、两下、三下....八下、九下...“咚——”随着最后一声钟声停止,总共九下。
九点已至。
她的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说:“时间不早了,我、该进去了。”
段亭泛将她凌乱的头发顺在耳后,温生道:“延安等我,我一定回来,等我回来,我们就在延安补办一场婚礼。”
婚礼这件事,季云漫从未想过,失明那几年不敢想,而自从嫁给段亭泛之后她就没想过。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改嫁,随便找个男人给他生孩子”季云漫的语气有几分威胁,看到他脸色僵硬后,她平了一上午的嘴角终于看到一丝弧度“我和你开玩笑呢,我一定等你,不管多久都等你,行了,我该进去了,照顾好自己。”
段亭泛欲言又止:“好。”
她转过身,忽然有一滴泪落在了手背上。
此时,单行也从里面小跑着出来,接过季云漫手里的行李箱催促道:“三少奶奶,火车马上就要开了,快进去吧。”
“走吧...”季云漫低头将眼泪擦拭掉,快着步子跟着单行往里走,不敢回头。
段亭泛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思绪泛滥,可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不能把这些情绪排在第一位。
上了火车后的季云漫坐在窗边,看着车窗外站台上的人,纷纷都在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告别。
她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人生就是一场告别,或早或晚,或生或死,只不过,有的告别会再见,有的告别是离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