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庭将拐杖放在一边,吃力地坐了下来:“诶呀,真是好久没有吃到正宗的上海菜了,谢谢单叔。”
“那今天一定要吃个够!厨房还有,我去端,你们先吃着。”单行特意把菜挪到沈书庭面前,又匆匆地回到厨房里忙活着。
“沈大哥,你怎么会在延安,又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还有 你这腿,到底是怎么弄的?齐小姐她...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季云漫刚坐下来就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把沈书庭问得哑口无言。
“我说云漫,你这问题也太多了吧,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了。”沈书庭挠挠后脑勺,然后想了想:“潇潇早在上海就已经通过了组织的考验,加入了我们,随着上海战役爆发,和我一起上了前线,组织上不让女人打仗,所以她是随行的医护人员,一个月前,我的腿炸没了,组织上认为我不适合继续在前线,所以就把我打发回来了,潇潇放心不下我,就和我一起回来了,这里也需要护士。”说到这,沈书庭一脸的苦笑:“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住在这里嘛,那当然是有人和我说的了。”
沈书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季云漫。
季云漫接过后打开,眼底是说不出的喜悦,这个字迹竟是段亭泛的。
【云漫,信的开头要先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因为师里的通信员不辛牺牲了,所以给你的信现在才送到,让你担心了。
你放心,我没有受伤,一切都好,也不知道父亲的病情有没有好转,我不在你身边,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最近的战役不如人意,日本人来势汹汹,身边的战友早上参军,下午牺牲的数不胜数,我应该算得上是幸运的人了。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原来可以离死亡那么近,可能之后我给你写的信很难再送到你的手里,但是我答应你,等战争结束,我就来找你。
对了,你给我新织的围巾虽然被烧了几个洞,但还是很暖和,一切都好,勿念。】
看完他的信,季云漫悬了好一段时间的心终于落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信小心翼翼地折了起来。
“这下放心了吧,三少奶奶。”沈书庭见她皱着的眉松弛开,便打趣了一句。
“谢谢你啊沈大哥,我只是没想到,你们还会在战场上相见,也没想到,齐小姐也加入了共产党。”
齐潇潇挑了挑眉,补充道:“何止是相见,两个人已经是过命的交情,拜把子的兄弟了,还有啊,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段排长的身手,以前不管怎么说也是军统数一数二的特工。”
“大家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吃饭吧。”宋茹的嘴咧到了耳根,这封信的到来,无疑给这个家又来了希望。
不得不说,这是季云漫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用心的去感受菜的味道,没有什么消息比段亭泛还活着更让人开心。
吃到一半,院子外细碎的脚步声传进来,大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沈书庭放下筷子,撑着拐杖站起来,对着门外路过的军队,敬了个礼。
没错,这段日子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这些受了重伤的八路军从前线回到延安了,大家步履蹒跚,国旗也被战场上的炮火炸得不成样子。
宋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不知道这场仗还要打多久。”
单行放下碗叹道:“每次回来的人,都比出去的少一半...”
看着门口路过的八路军,季云漫心里不免又泛起了对他的思念,战场上子弹不长眼,段亭泛真的能活着回来吗?
“伤兵那么多,站里肯定忙不过来,我先回去帮忙了,一会儿你自己回去。”齐潇潇将帽子戴在头上,拍了拍沈书庭的肩膀,然后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钻进了随行的队伍里。
沈书庭单手扯了扯军装,对着季云漫说:“我也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慢点儿,沈大哥。”季云漫来不及挽留,只有看着沈书庭一瘸一拐的走出院子。
“唉...听说八路军的物资紧缺,战场上很多人都是冻着身子在打仗的,也不知道三少爷怎么样了。”单行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三少爷毕竟是段景山唯一的血脉了。
季云漫转念一想,问到:“大嫂,我们今年收的棉花还有多少?”
“侬不会是想做些衣裳送给八路军吧?”宋茹问。
“对!他们在前线保卫我们中国的土地,我们在后面,同样也可以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反正现在生意不好,闲着也是闲着,我现在就去赶制衣裳,大嫂,你去把那些布料都拿出来。”
“好。”宋茹倒也是答应得爽快。
季云漫重新拿起针和线,将棉花一点一点的塞到衣服里,战场上的八路军,就算是战死,也不能被冻死。
腊月十八。
短短十多天,季云漫的手早就被针磨起了泡,但好在,衣服总算是赶了一批出来。
他和单行推着满满一车的棉衣,往八路军的指挥所走去。
指挥所里,所有人都很忙,电报一封接着一封,房间里的指挥官抓耳挠腮,面目睁红,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云漫~”沈书庭从里面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季云漫,目光停留在她身后那一板车的棉衣:“你这是...”
“我和单叔听说前线的战士没有足够过冬的衣裳,我这里的棉花也不多,但凑了凑这里也有100多件了,全部送给你们,就当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