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银,那时候你在做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桑银一震。
他知道沈云移在说那个梦。
那个桑银一直不敢细想的,谢凉宸将自己按在一片血色花海中强硬地深吻着他的梦。
桑银迅速回忆起来,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好像感受到体内有什么剥离了出去,可是桑银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那个感觉,是谢凉宸在转移他体内的魔种!
原来那根本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宸儿为什么要那么做?!
很多事情随之一下子明晰了起来——
十九年前,桑银在山脚下的小溪里抱起那个叽哇乱叫的小婴儿。
这个小朋友在桑银写下的众多方块字中一掌拍下“凉”字,又一掌拍下“宸”字,最后又咕叽咕叽爬到了“谢”字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一天她有了自己的名字,谢凉宸。这个名字不是桑银取的,是她自己选的,又或者说,是上天注定谢凉宸这样选的,连姓都不随他,她一开始就有自己的名字。
十九年之后的某天,开启天门的反噬终于姗姗来迟,谢凉宸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忽然间开始操心起长月山的未来,忙活来忙活去,可是再回首去看,她做这些事的动机其实都不够强烈,就像命运一直时不时在她后面推一把似的,促使她一步一步都沿着命定的轨道继续走下去。
这就是命运的强大力量,无论多么努力地去开辟一条新的支流,最终还是汇入那一片海。
一切都是注定的,连谢凉宸替他入魔,也是注定的。
桑银眼神震颤,数次启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天上下起了绵密飞雪,他在簌簌雪声的掩盖中含着哭腔轻声问:
“云移,你有办法救宸儿的对不对?”
天空中除了嘶嘶的风声,没有其他声音,沈云移没有回答。
细雪一片一片落在桑银的长睫上,仍保持着晶莹,似乎不舍得融化,他就这么倔强地站在原地等着,含着泪光死死盯着门楼上的玄色身影。
“没有。”沈云移过了很久很久才缓缓说出这两个字。
桑银后退了几步,长睫上不舍得融化的白雪此刻因为他眼底汹涌的热气尽数融化,润湿了他的眼眸。
他早就知道答案了。沈云移不是神,他从来都没有消除魔种的方法,如果有,他根本不需要开启天门来救几百年前的桑银。
沈云移救不了他,更不可能救得了谢凉宸。
半晌,城楼之下传来一阵绝望至极的苦笑。
“吾曾以为她是上天赐吾的礼物,原来竟是替吾承受罪孽的?”桑银扯了扯嘴角,脸颊却落下一滴清泪,“她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对吗?是吾把她带到了这里?”
“不,不!”沈云移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开口,“是我,是我开启的天门,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与吾无关?!”桑银第一次大吼出声,这一声如同美玉崩裂,往日清润平和的声线此刻化为靡粉,将这辽阔天地都要撕开一道口子。
“本来吾才是魔尊!若是吾那天入魔了,就不会有今天了!”
“吾不要她替吾成为魔尊,也不需要她复兴长月山,吾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她一生平凡快乐地过完!”
桑银发疯了似的嘶吼完,回过神来一样软下了身子,脱了力一般半跪在地,他痛苦地垂下了头,带着哭腔的声音绝望地越来越小,“魔种烧起来……真的很痛的……”
城楼之上,两行眼泪顺着沈云移的脸颊流下,泪水是那样滚烫,烧灼着他的脸颊。
这这么多年来桑银从来没有在他眼前这样哭过,那样冰清玉洁的人此刻跪坐在风雪中嘶吼呜咽,沈云移看着心都要碎了。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这么残忍?
千千万万个人,魔种偏偏选中了桑银,偏偏让沈云移来开启天门,偏偏这天门开启之后带来的厄运降临在谢凉宸的身上?
他占星一世,却从来无法参与命运的选择,能预知一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又如何,全部都只是自欺欺人。
预知未来不过只是通幽之术,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爱的人一个都留不住!
飞雪随着狂风席卷而来,直到雪地中半跪的藏青色身姿重新缓缓地站了起来,狂风呼啸中,沈云移听到桑银说:
“我一定要找到救她的办法。”
沈云移一愣。
“就算再找上几百年,一千年,我都要找到救宸儿的办法!”桑银透过灰色的天幕望向城楼上的沈云移,语气坚定到像是发了个毒誓。
山寒水冷,北风呜咽。
沈云移看着桑银一步一步踏着满地白雪离开,逐渐消失在茫茫雪尘中。
漫天飞雪,只送他一人。
……
长月山本来只打算接个两三天的单子,谁知道生意竟然火爆到供不应求。
整个大陆的散修全部都聚来了长月山,白青玉等人足足忙活了快半个月,发出去几千张号码牌以后谢凉宸感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下令这一次排号到此为止,本次活动才勉强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