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惊天动地的声响落定,东屋的门立马被打开了。
温眠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忙唤道:“阿烛,快帮我一把!”
但在她抬起头的瞬间,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剩下的话再说不出口。
站在门口的并非自己期待的殷玄烛,而是皱眉俯视着她的君凛。
温眠心中一寒,作势自己要从地上撑起身体来,下意识脚跟蹬了两下,想要离这人远些。
君凛自然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你在怕我?”
“上次见面你还要掐死我,能不怕?”温眠的冷笑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君凛脸色变化好几次,最后才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来,俯身便朝着温眠倾过去。
这动作简直让温眠情不自禁地要抬手防御,然而下一个瞬间,君凛一手钩住她的膝窝,另一手扶在她肩背处,看样子似要将她横抱起来。
“放开!你要做什么!”温眠剧烈挣扎,被瓷片划破的手指于地面拖出一条血线。
君凛垂目去看那条触目惊心的血迹,眉头皱得更紧:“不痛么?”
痛也比靠近你好,恨能止痛。温眠在心里怒骂不止。
但明面上她吃够苦头后,就不敢再说狠话了,只瞪着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一天一个样子,任谁也看不懂你。”
君凛却垂目不答,极尽温柔地将她抱到床上,又轻轻将她受伤的手指放入掌中,刹那淡紫色光晕升起,他竟是第一次用自己的灵力为温眠疗伤。
“这世间许多人都不懂我,但对于你来说,只要知晓我唯独爱着温眠即可。”
温眠微微屏息:“可是温眠已经死了。”
君凛的身形一顿,突然问道:“那日我在你这屋内,你还未回答我。到底是为何……你能知晓温眠在前世的死因?”
其实早在君凛那日离开之后,温眠就开始想方设法弥补自己言语中的漏洞。也好在君凛这段时间忙于山门大选,这才给了她编造理由的时间。
说到底,君凛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来证明她是温眠,只要她打死不承认,君凛也拿她没办法。反倒是这种“如是”状态,还能让君凛忌惮着不敢对她动手,何乐而不为。
他不问她不知,他问起她惊讶,最简单的方法能解决万事!
于是温眠毫不迟疑地说出自己早已想好的措辞:“什么前世?你到底在说什么?”
君凛见她还是不肯承认,便又追问:“那好,我再问你。温眠是死于大婚当夜,因魔族过境而葬身火海。那么你……为何会说她是被我的红颜知己所杀?”
温眠并未受伤的那只手藏在被衾之下,在听到君凛的问话后,毫不留情地狠掐了自己一把。
她的眼眶因为疼痛瞬间变得通红,盈出泪水来。
“还不是因为你。”温眠颤声道。
君凛看她的眼神几乎肝肠寸断,轻声重复道:“因为……我?”
温眠咬牙:“自从住进这东屋,我整宿整宿都会做噩梦。我梦见过芝容失足,坠落后山悬崖的惨状。亦是梦见过……和我们肖似的女子被丹朱庭的女冠刺杀。”
她鸦睫颤抖,缓缓抬起眼来,定定地看向君凛:“梦见几次后,我便知晓她才是真正的温眠了。”
“听闻冤死之人更易被魔障侵袭,从而化作怨魂常年不散。我在想……是否是温眠的怨魂想要告诉我何事呢?”
君凛在听到这句话后,连掌心都凉了下去,面上亦是露出痛苦神色。
他仍不肯相信,固执地继续问道:“当真……只是托梦?”
温眠眸中神色变幻,暗中打量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与其说她不像温眠,倒不如说如今面前这人,看上去才是完全不像君凛了。
她本做好要持久战的准备,严阵以待君凛的逼问,毕竟像君凛那般多疑之人,想必不会轻易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可现下他的痛苦、悔恨和眷恋都不似假装,就像是他当真爱惨了温眠。
难不成……又是在诈她?
温眠定定心神,继续道:“我开始也觉得古怪,毕竟……东陆世人皆知,温眠是死在和君凛公子成婚当夜,为何我会看到她出现在这长留后山的画面呢?只是这样的梦重复多遍,终究还是会让我心神错乱,误将梦里的光景当了真。”
她手指的伤口如今已然好了,君凛便又轻轻将她的手放置回被衾之下。
“可还曾梦见过别的?”
温眠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心念电转之下迅速说道:“我梦里的温眠,很想离开这里。她在此处待了很多很多年,直到她老了,都不曾有人前来陪伴。君凛公子,你说……那究竟是何等的孤独?”
她最后一句说得缓慢,仿佛要将君凛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