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连这个命令,温眠都根本不想执行。
她就是要让君凛知晓,她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人,绝非能被他轻易摆布!
如果今日局面僵持无解,她宁愿让自己再被灵火焚身一次,也绝不会再向任何人低头!
思及此处,温眠当真就要引灵火而出——反正不是没这样做过,死有何惧!
可就在她即将行动的瞬间,刑架上的殷玄烛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被捆绑着的手蓦地动了下,朝她微微抬起。
在温眠失去意识这段时间,殷玄烛受了不少的伤,如今双手都伤痕累累,血不住地滴落而下,在刑架周围形成一个血红的水洼。
温眠当然知晓他这伤是怎么回事。
她受制于君凛,就是针对殷玄烛最完美的人质,只要她尚未脱困,君凛就能对殷玄烛生杀予夺。
可是……可是殷玄烛明明努力了两世,才堪堪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血泪还在不住地从眼眶淌下,温眠视线依旧停留在殷玄烛身上,便见殷玄烛的手指微动,朝她做出几个手势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哑语来同她交流了。
[杀了我,眠眠。]
[我犯下了杀孽。]
[这是我应有的结局。]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温眠眼眸骤缩,极缓慢地深深吸气,只觉得整个胸腔都要痛裂开来。
灵髓中的火鸟发出长长一声清唳,就在这个瞬间,温眠重新夺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凛冽的风雪席卷而来,吹乱了她的鬓发,衣袍的广袖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宛若飞鸟的两只羽翼。
温眠的脸庞被冻得失去血色,如今在月色的衬托下,晶莹得宛若冰雕。
她面无表情地缓缓转身,箭尖也因此偏移方向,最后对准在面露惊诧的君凛身上。
“如果是为了他,我可以背弃整个东陆。”温眠在烈风中安静地想道。
下一瞬,箭离弦,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朝君凛直直而去!
君凛眼神俱碎,像是心死一般无意躲开,任凭那支箭深深埋入自己的肩头。
——温眠毕竟才摆脱他的掌控,动作难免会出现偏差。
但就这样一个变故,已经被仙门百家都看在眼里。
在场的修士们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怒喝道:“仙门叛徒——”
于是所有人都像是惊醒一般,怒不可遏地将手中法宝皆对准温眠。
“仙门叛徒!”
“红颜祸水!”
“先杀了那妖族,再杀妖女!”
温眠对那些怒骂不闻不问,依旧沉静着脸,以水凝出箭羽来,这次却是对准了仙门百家的方向。
这个挑衅的攻击举动,令在场修士们更觉耻辱,恨不得将她生啖其肉。
眼看一场恶战就要开幕,符婴终于猛地睁开眼睛,侧头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
符婴不顾自己的伤势,紧紧抓住巫颉的衣襟,哭喊道:“哥哥,帮帮她!”
就凭符婴这句话,巫颉立马振袖而起,他身后瞬间形成一道灰色的屏障,轻易便挡下所有修士的进攻。
她话音未落,在迟花街的偏僻巷道中发出惊天声响,一道磅礴剑光破空而来,挡在了想要率先近攻温眠的刑秋池面前。
浩瀚剑意迎头劈下,直接将刑秋池按压着往地面坠去,怎么都爬不起来。
遮蔽容颜的笠帽碎裂坠落,刑夙月祭出一柄长刀,往地面劈斩而去,刹那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想要杀她,先过我这关!”
“眠眠。”君凛的声线又在身侧响起。
温眠收起茫然神色,看向君凛的视线冰凉刺骨:“你还想再中一箭?”
君凛脸色苍白,朝她无奈地笑了起来:“我算是彻底知晓了,眠眠,你是想我死的。”
温眠不再答话——她对眼前这人的下作手段警惕不已,绝不允许自己再次上当。
于是水箭离弦,刺中了君凛另一侧肩头。
“还不躲?那下一箭会直接要你的命。”
君凛像是不觉得疼痛,依旧淡淡道:“要我的命,又如何?你们可以离开,那么她们呢?”
说罢,他侧目示意温眠再去看抵挡修士攻击的符婴和刑夙月。
“为了个半妖,拖她们下水,让她们身败名裂,温眠,你当真问心无愧吗?”
直到这时,温眠脸上的神色才松动,怔然望着两位友人的背影落下泪来。
君凛说得没错,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她不能连累别人。
或许人生来便不可能真正自由吧,只要世间还有牵挂,只要心中还有念想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