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这场混乱之中,她又发现更多端倪。
飞石对于修为深厚的修士来说,自然是不足为惧的,哪怕是刑秋池这种被灵药堆起来的半吊子,都能轻易躲开。
也正巧了,在温眠看到半空中御剑穿梭的刑秋池时,刑秋池的视线也落在了他们这边,当即面上狂喜,可目光一转落在被巫颉挡在身后的刑夙月上,顿时又心生不忿,带着杀机就要朝这边冲来。
然而他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刑夙月这边,因此整个后背都忘记了防备,就在御剑冲来的瞬间,他忽而感觉到胸口一凉。
那种感觉他自有记忆以来从未感受过。
他是家中长子,刚发出第一声啼哭便接受整个刑云宫的祝福,生来就拥有刑云宫少主的头衔,哪怕地处边境,但一丝寒风都未曾近过他的身。
他从不知晓寒冷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受,直到现在——
脚下的本命长剑蓦地往下坠去,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刑秋池便也从高空坠落了下来。但下落的趋势才进行到一半,他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挂住,再度停在空中。
好冷,浑身都变得冷了。
刑秋池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往自己胸口望去,看到一根鲜红色的长吻从自己胸腔内探出,正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液。
这场面过于惨烈,看得温眠都不禁呼吸一窒,忍不住转头看向刑夙月的方向。
刑夙月当然看到自己的哥哥濒死的画面,她眼角抽动了下,很快就收回视线来,口中说的却是:“大家小心,君凛追上来了。”
君凛?这又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符婴快速给温眠解释如今的情况:“君凛以为你死了,便开始发疯,说要全天下人为你陪葬。”
“这关全天下人什么事?不是他要害死我的么!”温眠怒得失声吼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刑夙月提防地祭出长剑,看向潮水般往镇山结界涌来的修士,“总之便是,君凛召唤的那些魔物,现在正在追杀我们,如今刑秋池被杀,修士们人心大乱,定是要把巫教主的屏障当做救命稻草的。”
巫颉扯扯嘴角,灰白眼眸十分漠然:“我很弱的,救不了这么多人。”
“而一旦外边的人意识到我们见死不救,肯定是宁愿同归于尽,也要将我们的屏障破坏掉。”刑夙月挽了个剑花,“现在我们的敌人,是这些仙门弟子。”
符婴亦是站了出来,无数荧蓝飞虫从她袖中飞出:“生死关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们说的都是没错的。温眠也在心底认同,她如今最要紧的事情,是保护好身边的殷玄烛,避免他被陷阱彻底吞没了去,如果非要她再做选择,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她都是会以殷玄烛的安危为先的。
“救救我——”有修士凄厉大喊起来,打断了温眠的思绪。
她惊醒般抬头,看见一个年轻弟子正浑身是血地趴伏在屏障上,苦苦哀求地朝她望过来。
但一根带着尖齿头颅的花苞飞快朝他冲了过来,精准地咬在那个弟子的咽喉上。
温眠甚至能听见花苞不住咀嚼的黏腻声响。
“救救我……”弟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睛虽还盯着温眠的方向,但眸中光芒已经暗了下去。
他就这么在温眠的眼皮底下死去了。
温眠微微颤抖起来,再抬眼去瞧屏障外的其他人,只见所有的修士都在魔物的攻击下仓皇逃命,大多数人前赴后继地来到屏障外头,挤挤挨挨地想要冲破屏障进来,少部分则已经慌不择路,四处想要寻找躲藏的地方。
在屏障外头的人被吓得不轻,求生本能令他们用尽全力往前拥挤,很快温眠就看到离她最近的人面色变得青紫,眼睛也渐渐往上翻去,是快要被后面的人挤得窒息的模样。
而更远处那些想要躲藏的修士,则转瞬就被千奇百怪的魔物吞噬撕碎了。
惨不可言,惨不忍睹。
温眠的心慢慢揪紧,忍不住道:“人太多了,他们会被踩踏而死的!”
巫颉淡淡回头看向她:“这反而更不能出去,若是出去了,你也救不了任何人,他们现在基本处于拔都拔不出来的状态。”
温眠有些懊恼——这人怎么从他口中就从没说出一句好话呢。
殷玄烛如今半躺在她怀中,却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臂:“眠眠,你想救人吗?”
温眠眼神都有些涣散,迷茫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与我无冤无仇,只不过是被君凛设计谋害的无辜人,我理应是可以去帮助他们的。但心底又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要是我走了,或许你就真如巫教主所说,就……”
她都不敢继续说下去。
温眠太害怕了。她已经经历过两次即将失去殷玄烛的时刻,每次心底的绞痛和悔恨都做不得假,若是这次还要让殷玄烛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