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彻凄惨哀叫的旷野中,众视眈眈下,那紧阖的锦绸鎏金暗纹车帘被缓缓被一只大掌撩开。
旋即一道俊拔纤长的声形幽幽现于众人眼前。
秦明见此,迅疾撑着手中的骨伞上前迎接。
第66章
地上迸溅的雨珠随着一双精致的革靴被踩碎踏碾, 姜宴卿已换下了方才湿透的长衫。
他视线微巡一眼,见尸横血腥中还残存的几个活口。
啧, 真是聒噪。
秦明眼力极好,见自家主子似有些不悦,握紧了腰间别着的绣春刀,蓄势待发。
几个刺客见状,早已是没了方才的怒目圆瞪。在缥缈的雨势中,他们有些看不清面前男子的面容。
可顺着这白净如雪的衣袍,得该是料想此人乃一冷白温润的玉面郎君。
然事实绝非如此。
他不仅非如消息中的恶疾缠身, 更是武艺高强!
今日他们任务失败,本该当即咬舌自尽,可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上身, 心如刀绞全身使不上任何的劲儿 。
再幽幽清淡冷香入鼻的间隙里,膛腔的疼痛似缓上些许, 为首的汉子也知这疼痛绝不对劲。
他们是被下毒了!
莫非便是在方才打斗中下的?
正思索间,已见那杀伐矜贵的太子迈近身来, 周身氤氲的上位者姿态和气度令人情不自禁想俯首称臣。
为首的汉子咬了咬牙,竭力忍住脏腑的疼痛,他看向姜宴卿,方向启唇,竟在人冰眸一扫过来时,疼得肝肠寸断。
转眼, 哀嚎声响彻四野。
见此, 姜宴卿眉眼间缠上来的一抹暗色, 分明透着寒戾的讥诮。
“忍冬寺那位就派你们来刺杀孤?”
话音落下, 几个汉子面面相窥,面露惊恐, 他们没想到此人竟已到了如此令人恐怖的地步。
他们此次行动隐秘,纵使跟了一路也未察觉何时被发现了行踪。
眼下看来这一切都在太子的意料之中,甚至连他们那隐秘的上线都已料想到丝毫不差!
“弄干净。”
忽地,姜宴卿不咸不淡吐出一句,声线云淡风轻,却咯噔一声钻进了几人的耳膜。
顿时下来,几人又是残碎的哀嚎求饶。
秦明迅疾得了令,刀锋哐当一声出鞘。
那为首之人高喊一声,“殿下饶命!饶命!”
他忍痛使出了全身最后的力气,默了半晌,终见面前的地狱修罗微抬起了手。
“殿下,小人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宴卿眸间染着淬了冰的冷,视线一扫,落及了为首之人身上,“想活?”
“是!”
姜宴卿冷嗤一声,问:“你们接了不杀东厂提督的令?”
那汉子迟疑几瞬,“……不错。”
闻罢,姜宴卿长睫微眨,隐隐有一丝恍惚。
莫非当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般?
他回过神来,示意秦明解了为首之人的蛊毒,秦明得了令,立马恭敬照做,又弯身拾起一把称得上手的利剑递给为首的蒙面汉子。
汉子疼痛虽失,可面色比方才还难看,给自己剑的意思是……
他看向身后正哀声连连的弟兄们,又觑了一眼笑得温润若春风的当朝储贰。
“殿下!”他悲痛高喊,“这些弟兄跟了小人多年,绝非多舌之人!”
一阵寒风掠来,将缥缈细碎的雨丝带离了方向,姜宴卿勾唇浅笑,施施然转过了身。
见此,汉子心中咯噔一下,苦痛万分,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目光停在唯剩的几个弟兄身上。
“大人……”其中有人早已喊不出话来,无声唤道。
汉子天人对峙良久,终是一咬牙闭上了眼,腕转剑起间,空气中所有的一切尽数归于沉寂,很快,馥郁的血蔓延一地,蜿蜒汇进了积起的水洼中。
他转过身来,强掩住心底的悲痛,于雪袍男子面前俯首称臣,“殿下。”
声线雄厚,聊表赤忱。
一阵寒风掠来,带着细密朦胧的雨丝打在了身上,汉子还没从对男子的杀人诛心的莫大恐惧中缓过来,却觉自己喉间一紧。
他瞪大眼难以置信的摸向自己的脖颈,顿时黏湿了手掌,他来不及抬起来看,轰然坠地。
尸横血海,满目疮痍,其中玉身长立的俊拔身影便如地狱里爬出来的玉面修罗一般,然似还嫌这等残暴炼狱还不够。
缥缈的雨势忽地又大了起来,迸溅在数处尸身上,浓稠的血似乎汇聚成了一片低洼,令人欲呕的血腥气一阵一阵灌来。
然俊美绝伦的男子似早已习以为常。
姜宴卿面色平淡如冷玉,踏足这片淤泥晦地,他如雪的衣摆自是不仅染上了些血渍。
幽沉的视线微一掠过这惊悚的炼狱。
“无趣。”
他低低捻出一声,似在自言自语,可脑中却不觉思及一张白生生粉嫩的小脸,接着便是那诱得有些心尖发痒的甜糯声线和小软舌……
若小猫儿见了自己杀人这副场面,怕是又会吓得想跑。
少女抵惧害怕的面容浮现,似微一刺痛。
姜宴卿微眯瞳眸,好在无论如何,猫儿终究是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