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两位女子捏着绣帕捂嘴心照不宣笑了起来。
殷姝正是胆战心惊,呼吸都停滞了,两人进来好一阵,窸窸窣窣待了许久,才阖上门要离开。
光亮远去,又是笼于一片昏暗,殷姝想着方才两人离去之际说的话。
来了位大人物……应当便是顾缨了。
殷蹑手蹑脚靠近门的方向,悄悄打开一条缝来,细软的身姿倒是并不费力便钻了出去。
出了那闭塞的幽室,把酒言欢、觥筹交错的声响清晰入耳,空气中尽数浮着脂粉和一些说不上来的旖旎之味。
殷姝还没走几步,便瞧见那左侧的大门被大打开来。
随之,一道熟悉的身影毫无防备映入眼帘。殷姝瞪大了眼儿,浓长羽睫扑闪几下,确定自己绝没看错。
只见俊拔纤长的玄衣男子提脚跨入其间,携着一道凉风掀得玄色滚金衣袂飘飘。
那是,姜宴卿……
他生得极美,锋利轮廓精雕细琢,又如月色映画般撩人心弦。然其身上极致的玄色锦衣,却给男子色淡如水的气质添了前所未有的妖冶邪佞,阴戾寒鸷。
正愣神讶异间,见男子似有所感侧眸看来,殷姝下意识身形一闪,往后一躲。
他为何会来?
殷姝心跳得厉害,不知若当面撞上,届时又该如何……
想着想着,殷姝不知为何又藏进了方才刚出来的库房里。
透过虚掩的门扉,她刚好看见众人众星捧月般将太子一步一步引上楼阶,最后缓缓消失在视野。
看来,他才是女子口中的大人物。
殷姝更是不解,他一介顽疾在身孱弱之人,进这雪月间来作甚,莫非是为了等顾缨?
不行,她必须得去看看两人到底要做什么。
下定决心来,殷姝捏紧手心,盈盈清透的眸望进黑夜中看不见的绫罗锦裳……
她萌生了一个当真是胆大包天的念头,然,眼下,这确实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了。
*
第25章
浓稠的墨色已将天彻底侵占渲染, 而楼内灯火通明,众人嬉笑对饮中, 台上美艳女子就着清扬筝乐翩翩起舞,凝雪软玉朦胧不时隐现,如此欲拒还迎之态,正是勾得台下各看官心痒难耐。
姜宴卿立在大门处,却并不急着进去,幽冷孤傲的眼淡淡睨了眼楼内之景,其周身萦绕的凌厉深黯气质令人生畏, 不敢靠近分毫。
果然玉立不出须臾,只见已有人按耐不住,匿身于寻欢作乐之态的暗卫们纷纷警惕抬眼试探。
男子好看的眉眼微挑, 当真是沉不出气。
“殿下,这些个东西当真是没长眼睛, 可要卑职去挖个干净了?”
身后亲卫冷讽刺的话孤傲不羁,似当真随了几分他的主子。
只见姜宴卿嘴角淡然一扬, 视线却锋锐冰寒,他幽幽道:“这最后的风光,让他们再多看会儿吧。”
男子的嗓音轻描淡写,自薄唇缓缓捻出的语听来像是宽宏体恤,可却难以想象这话意之中的暴戾和凉薄。
殷不雪在雪月间的消息传出,顾缨自以为已布下天罗地网, 可他忘了, 层层深宫之中, 还有一位运筹千里的太子, 他织的网,早已让殿下烧了个干净。
今夜, 便是顾缨的祭日!
“是。”
秦明垂首应是,又道:“一切都已按殿下安排妥当,但凡今夜进了这楼,便绝无可能竖着出去。”
“倘若殷不雪在这楼中,也插翅难逃。”
一曲罢,余音梁绕久久挥散不去,姜宴卿满意的笑了,“水下那几条鱼,便让沉了做梨花的肥料吧。”
秦明很快反应过来,大掌暗自探向了别在腰间的绣春刀,“卑职这就去办。”
姜宴卿轻笑一声,旋即负手离开。楼宇灯火琉璃如旧,可之外不时梨花如雪飘落,粼粼水面激荡,揭示着这风平浪静之下的诡谲浪涛。
很快,湖面归于平静,一片花瓣落下荡起一片血色涟漪……
*
屋外的嘈杂的声响仍在继续,可不知是何缘故,似乎又更亮了些,幽暗的闭室也占了这点光辉,映着隐晦的光亮朦朦胧胧。
待最里间的门再次打开时,是一身着轻粉绫罗纱衣的少女,少女身段袅娜娉婷,细腰更是恰似春水细柳。
殷姝尚有些不适应而今自己的模样,她也怕的厉害,她似乎背着嬷嬷和哥哥干了他们最不喜欢最不可触碰的坏事。
她抿了抿唇瓣,薄纱下的芙蓉粉面古怪,又垂眸仔仔瞧着自己身上的衣裙,这粉纱薄如蝉翼,甚至依稀可以瞧见自己的手臂,过长的裙摆也一路逶迤拂过冷硬的地砖。
她本不该如此,不该穿上女子的罗群,可如今没有办法,她得混入那雅间看看和姜宴卿独处的人是顾缨还是,……哥哥。
再者说,少女轻轻抬起白嫩素手,微抚了抚戴着面纱的脸,自己而今这副模样,怕是哥哥和嬷嬷亲眼见了,只怕也难以认出,更何况是仅仅和自己相处几日的太子呢。
如是想到,少女稳了稳身形,轻轻踩在地砖上的玉足有力了些。
她一路避开人群,朝楼上去找,她并不知雅间在哪儿,只能似无头苍蝇般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