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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誓从夫_古灵【完结】(16)



 「就是不成!」

 「那我进去跟三姊说!」

 「……」

 靠在chuáng头,满儿让允禄睡在她胸前,她才方便在允禄咳嗽咳得厉害时为他揉搓胸口,虽然这样做并没有多大用处,但她实在无法gān坐一旁眼睁睁看着他辛苦而什么也不做。

 好不容易,咳嗽声终于歇下来了。

 「满儿。」允禄的声音低弱得几乎听不见,不但脸色灰败萎顿似冬日的云翳,连嘴唇也是白的,双目深陷,眼眶四周围着一圈黑,原本圆润可爱的脸庞竟跑出棱角来,下巴上一片青黑的胡碴根儿,看上去不只不年轻,还老得快死掉了。

 「老爷子?」现在这个称呼可就名符其实了。

 「不要哭。」

 「我没有哭。」

 「……不要掉泪。」

 「人家难过嘛!」满儿哽咽了。

 「我不会死,只是武功没了。」

 「你武功没了我才高兴呢,这样皇上就不会再差遣你到处跑了,可是……」轻抚着他凹陷的双颊,满儿抽噎一下。「你这么辛苦,我好心疼嘛!」

 冰冷的手覆在她的柔荑上,握了一下。「我很好。」

 很好?

 躺在chuáng上只剩下半口气,请问这样好在哪里?

 可以名正言顺的赖chuáng?

 「好个屁!」满儿突然生气了。「你这样算很好,棺材里的死人也可以起来跳舞了!」

 「……我不会死。」起码这项他能确定。

 「才怪!」满儿更生气了。「玉姑娘警告过我了,你这伤至少得养上好几年,在这期间,你不能劳累,不能动气,而且一场小风寒就可能直接让你睡进棺材里头去……」

 「我会带-一道走。」

 不提这还好,一提这她更冒火了。

 「你根本就下不了手嘛!」她愤怒地尖叫。「明明杀人不只成千上百,让你宰个女人竟然下不了手,你你你……你是没用的懦夫,没胆的窝囊废!」

 两眼徐徐-了起来,yīn森森地。「-说什么?」

 「我说你是懦夫,是窝囊废,怎样?」满儿硬着声音重复一次,挑衅意味浓烈。「明明发过誓要带我一道走的,事到临头却下不了手,还用什么独门手法制我的死xué,我请问你,老爷子,先前你有武功可以制我的死xué,现在你武功没了,又要用什么法子来带我和你一道走?拿毛笔点我的死xué?」

 「……我自会想到法子。」

 竟然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满儿气到快没力了。「懦夫就是懦夫!」

 「满儿!」

 「不然到时候你就一刀杀死我,也不必大刀,小匕首就够了,再不行剪刀也可以,敢不敢?」

 「……」

 「哈,懦夫!」满儿大大嘲笑一声,再沉下脸去。「没关系,我是勇敢的小女人,到时候我自己动手,顺便把你最中意的那匹蠢马,还有那只只会叫王爷吉祥的笨鹦鹉统统宰了去给你作陪葬,懦夫!懦夫!懦夫!」

 珠帘外——

 一桌人捧着饭碗哭笑不得,还有点心酸。

 「听见了没,爹?」竹月莲低喃。「一旦妹夫死了,你也等于害死了亏欠最深的满儿,满儿的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的。」

 竹承明放下竹箸,已经完全失去胃口了。「我出去走走。」

 「爹也真可怜,」竹月娇同qíng地望着竹承明落寞的背影。「他怎么就不懂,虽然彼此立场不同,但起码我们可以在关起门来共叙亲qíng时抛开所有的立场,只享天伦之乐,不谈利害关系,要论立场,等出了门之后再来论也可以啊!」

 竹月莲听得一愣,「-为什么这么说?」她急问。

 「三姊不都一直这么做的吗?」竹月娇用下巴指指珠帘那边。「在我们面前,三姊只是三姊,三姊夫也只是三姊夫不是吗?」

 竹月莲恍然大悟。「对啊,满儿一直是这么做的,我怎么都没察觉到呢?」

 「还有啊,」竹月娇扒了一口饭,口齿不清地又说。「为了三姊,三姊夫很努力在保护咱们竹家不让雍正知道,同样的,为了三姊,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尽力去保护三姊夫,这样才能保持这种关系的平衡……」

 说到这,她朝玉含烟与王瑞雪各投去怀有深意的一瞥。

 「当然啦,别人要怎样是别人的事,该如何做就得如何做,但就是不能让我们知道,更不能利用三姊。再说句重一点的话,这回这么做,王文怀他们不但是在利用三姊,更是在利用爹,不是吗?」

 玉含烟与王瑞雪相顾一眼,冷汗涔涔。「我们……没想到这一层。」

 「才怪!」竹月娇冷笑。「你们王家兄妹都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没想到,只不过刻意下去想它而已。」

 玉含烟沉默了。

 「所以说,只要我们能同三姊一样把公与私分清楚,」竹月娇继续说。「还是可以成为快快乐乐的一家人啊!」

 竹月莲瞪大着眼怔愣片刻,忽地跳起来。

 「我去陪爹走走!」

 竹月娇顿时扬起开心的笑,「爹不笨,由大姊去跟他说,我想他应该听得懂才对,除非……」笑容敛起一半,两眼又瞄向玉含烟。「又有哪些想利用爹的人在一旁-哩叭唆,那就难讲了。或者……玉姑娘还舍不下三姊夫?」

 玉含烟神色骤变。「-……」

 竹月娇耸耸肩。「大家都认为我最小最不懂事,其实我已经不小了,而且我是旁观者清,-就跟二-一样痴,那也难怪啦,谁教三姊夫是那样的男人,不过三姊夫痴的毕竟是我三姊,就算不是,-自认有办法做到像三姊那样吗?」

 不等玉含烟有所表示,她就替玉含烟摇了头。

 「不,-做不到,因为-抛不下背了多少年的责任,既然如此,-再痴又有何用?」

 玉含烟愈听愈是láng狈,「我……我还有事!」急忙起身,也跑了。

 于是,桌旁只剩下竹月娇与王瑞雪,两人面面相对了好半天。

 「我说王姑娘,-不会也喜欢三姊夫吧?」

 「……要听实话?」

 「废话。」

 「曾经,但我及时打住了。」

 「所以-这么迟都还没嫁人?」

 王瑞雪滑稽地咧了一下嘴。

 「没办法呀,要找个像他那样的男人,不容易啊!」

 竹月娇不由咯咯大笑了起来,边还转首朝内室叫进去。「三姊夫,听见没有?你不但是个懦夫,还是个罪孽深重的懦夫,居然拐了那么多女人的心!」

 回应出来的是满儿的爆笑声,还有一个掺杂着咳嗽的微弱低吼。

 「闭……闭嘴!」

 咳嗽更厉害了。

 「好好好,不笑你了,不笑你了,你别生气,再睡一会儿吧!」

 片刻后,内室安静了,竹月娇与王瑞雪一起收拾好碗筷,再悄然进入内室,见允禄躺在满儿怀里睡得正熟,黯淡憔悴的容颜显得格外安详,也许是满儿的怀里特别温暖吧。

 「三姊夫睡了,三姊要不要先去吃饭,厨房里还有一份菜热着呢!」

 「好,」满儿把被子拉到允禄脖子上盖好。「-拿支大碗,把菜铺在饭上头来给我就行了。」

 竹月娇眨了眨眼。「-要这样吃?」

 满儿颔首。「我不想吵醒-三姊夫。」

 「这样怎么吃啊?」竹月娇啼笑皆非地摇摇头。「还是我拿汤匙来喂-吧!」

 然后,竹月娇真的端了碗饭来喂满儿,一面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搭,小小声地。

 屋外,北风愈chuī愈紧峭,雪花也愈飘愈张狂,漫空飞舞着,落地悄然无声,默默堆积起一片苍凉的惨白,就如同某人的脸色,愈来愈白,愈来愈白……

 陕北的冬季漫长严寒,少有雨雪,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譬如这年冬季,北风呼呼拚命吼,雪花也卯起来下个不停,冷到了极点,这种气候对身体孱弱的人而言可不是好事,一个不留神就会病得东倒西歪……

 「快!快!取雪水来,那才够冷!」

 一大清早,允禄就开始发热,刚过晌午,他已经高烧到不省人事,还抽筋,急得一群人jī飞狗跳,人仰马翻,就只为了要替他退烧。

 满儿不断用雪水拧毛巾好敷在他的额头上退烧,冻得一双柔荑红通通的,她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的继续拧冰毛巾,竹月莲、竹月娇要帮她,她打死不肯,竹承明看得心疼不已,终于下定了决心。

 「满儿,往后咱们之间不再论立场,只论亲qíng,这样可好?」

 但满儿只飞快地瞥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竹承明看出那一眼的含义,不禁沉重地叹了口气。

 倘若允禄死了,往后也不用再争什么立场或亲qíng了。

 好不容易,近傍晚时分,允禄的高烧终于逐渐消退下来,可是满儿不过才松出半口气,玉含烟的警告就杀了过来。

 「他还会再发烧,只不知他还能撑多久?」

 一颗心顿时坠落到谷底,满儿不知所措地呆住,不是慌乱,也不是哀伤,只是呆住。

 难道他撑过了那一劫,却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然后,就在满儿处在最绝望的尽头,随时准备要跟着允禄一起走的时候,有两个满儿期待许久的人终于赶到了。

 「夫人,我们来了!」是塔布和乌尔泰。

 在死xué被解开后的翌日,满儿便修书一封请竹月莲偷偷替她找个可靠的人送去给小七,信中不仅详述允禄此刻的身体状况,也请小七把她真正的身世背景转告塔布。

 因为她需要人帮忙,而她真正信任的人除了小七之外就是塔布。

 但若是要让塔布来帮她,势必要先让他全盘了解真正的内qíng,再由他自己决定帮或不帮她,这当然有点冒险,后果也可能很可怕,但她此时此刻一心只在允禄身上,再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幸好,塔布来了,她果然没错信他。

 「你们……终于来了!」

 见满儿一副又是惊愕又是狂喜的古怪表qíng,塔布不禁笑了一下。

 「夫人,记得当年爷要带您离开京里时,奴才便曾说过,奴才两个伺候的从来不是庄亲王,而是爷,所以,夫人,无论您是什么身分,在奴才两个心里,您只是爷最心爱的妻子,如此而已。」

 听塔布如此诚挚的言语,满儿揪着他的衣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塔布,塔布,我等你好久了咽!」

 「对不起,夫人,一得知爷的状况,奴才特地跑了一趟宫里,请密太妃娘娘和大格格帮忙『拿』了一点东西出来,这才耽搁了一些时候。」

 「我……我只信任你们两个……」

 「夫人,您且放宽心,奴才两个会好好照顾爷的。」

 一侧,竹承明看得满心苦涩,没想到在满儿心里,亲生的汉人爹竟比不上两个满人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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