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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必从夫_古灵【完结】(7)



 满儿有点不好意思,却又掩不住得意。「我家相公的确非常宠爱我。」

 老人家又欣赏了好一会儿后方才收起画来,连另一幅都不用看了。

 「两幅换两幅,夫人可以挑画了。」

 「呃,这个……」满儿赧然而笑。「老实说,我不懂画,这是要给我家相公作礼物的,所以能不能麻烦老太爷帮我挑?」

 老人家不禁哈哈大笑。「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要老夫替他挑画呢!既是如此,老夫只好把最好的送出去,《寒江独钓图》与《观梅图》就给-了吧!」

 满儿欢天喜地的抱着两卷画轴离开马老太爷府邸,踌躇满志,心旷神愉。

 「走,咱们去犒赏一下自己!」

 「上哪儿,夫人?」佟桂眉开眼笑地直搓手。

 「上哪儿嘛……唔,咱们仍在孝期,不能太嚣张,我想……呃,算了,咱们上清河坊随便走走逛逛就行了。」

 自隋开皇九年之后,吴山北麓的清河坊一带便一直是杭州城区的中心和商贾云集之地,入清以来更是商业鼎盛、买卖兴隆,老店名店旗幡招展,布市珠市、酒楼茶坊,市声鼎沸、昼夜不绝。

 「啊,印石,印石!」一眼瞧见一家卖印章石材与文房四宝的店铺子,满儿又兴致勃勃地凑上去端详。「塔布,帮我看看,帮我看看,这印石可好不?」

 塔布尴尬地瞄了一下。「夫人,奴才不懂啊!况且爷已经有好多印石了。」

 满儿回眸唇角轻勾,笑得俏皮。「可是金禄没有。」

 塔布一怔,也笑了。「也是,不过奴才真不懂呀!」

 「夫人想要什么样的石材呢?」掌柜的殷勤问过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斯文人,挺顺眼的。

 「最好的,我要最好的!」满儿不假思索地说。

 掌柜的马上取出最好的石材搁在柜头上。「那么请夫人您瞧瞧,彤红的玛瑙、碧绿的孔雀石、光泽多变的虎眼石和晶莹透明的水晶石,您中意哪样呢?」

 满儿咬着手指头看了半天,却挑上一块红带黑,质地半透明且细致的石材。

 「我家相公应该会喜欢这块。」

 「有眼光,夫人!」掌柜的赞叹地捧起那块石材。「这可是jī血石中的绝品种——黑牛角地,jīng品中的jīng品,夫人真是有眼光!」

 「好,我就要这个。」

 「那么夫人是要……」

 「现刻,刻我的字。」满儿当场写下金禄两个大字,她已经练了很久,谈不上好看,但还算端秀工整。「我知道,我的字不怎么样,但这是我送我家相公的,懂吗?」

 「夫人的意思我懂,那么请夫人上隔壁茶楼坐坐,好了马上通知夫人。」

 杭州人爱斗蛐蛐儿,在城门口斗,在市集里斗,也在茶楼里斗,满儿上了隔壁茶楼才发现茶楼里斗蛐蛐儿斗得正热闹,便占上了一副好座头,一边啃瓜子一边看斗蛐蛐儿,又和佟桂塔布批评哪只蛐蛐儿斗得好,闲适又惬意。

 「今儿天气真好,唉,可惜我已经承诺老爷子不坐船了,不然待会儿咱们也租艘船去逛逛湖不知有多好。」一场蛐蛐儿斗完,满儿转首闲看窗外街景,一面吃花生、吃蜜枣吃得不亦乐乎。「逛庙会也不错,不过我还戴着孝,也不成!」

 不知为何,她说她的,塔布与佟桂却都不予以回应,一点都不捧场。

 「哎呀,有人在卖艺呢,真想去瞧……」

 「柳姑娘,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真是巧啊!」忽地,一个既陌生又有丝儿耳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想望。

 「嗯?」满儿疑惑地回过头来,想瞧瞧是谁……

 噗!

 满口花生、蜜枣渣非常有力的喷she出去,萧少山闪躲不及正当其冲,让那口-心的渣渣在他胸口喷出另一幅杭州美景,大渣渣是山,小渣渣是楼,口水泡泡是水,有山有水又有楼,只要不太挑剔,也可以排上西湖十一景了。

 当然,萧少山并不怎么欣赏这幅美景,白慕天更是浓眉直皱,塔布咬住下唇不敢笑,佟桂的脸色格外古怪,满儿一时不知所措,满脸惶恐,唯有白燕燕还镇定得很,劈头便骂过来。

 「喂喂喂,-这女人是什么意思啊?三哥好意跟-打招呼,-居然这样对他!我看大哥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竟会看上-这种女人,又老又粗鲁,真是……」

 老?

 满儿朝佟桂横去一眼,意谓:看,人家都说她老了,可见她是真的老了吧!

 「燕燕!」白慕天低叱,「少多嘴!」再转对满儿致歉。「抱歉,这是舍妹白燕燕,一向任xing又刁蛮,说话口不择言……」

 不用问,肯定是萧少山那个大嘴公告诉她的。

 「喂喂喂,大哥,我哪里任xing又刁蛮,说话口不择言了?」白燕燕不服气地反驳。「明明是她……」

 「闭嘴!」白慕天脸色微沉。「否则就给我回去!」

 一听见「回去」那两个字眼,白燕燕立刻吞回舌头,不qíng不愿地住了嘴,两眼却好像要杀人似的瞪上了满儿,满儿连忙陪上笑脸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只是稍微被吓了一跳,所以……」

 稍微?

 那要是真的被吓一大跳,岂不是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不,这并非姑娘的错,是我们不好,无意中见姑娘在此,故而上前打招呼,不想却吓着了姑娘,莫不成是姑娘和人约好在这儿……」

 和人约好?

 和谁?

 男人?

 「不不不,」满儿又惊恐起来,声音尖锐得好像胡琴拉错了音,两手乱摇,脸都绿了,「我们没有跟任何人约好,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小人都没有,我是出来替我家相公买礼物的!」扯扯佟桂,又向塔布拚命使眼色。「对不对?佟桂,塔布,我是出来替相公买礼物的,没有跟任何人约,快告诉『他』呀!」

 「对,夫人是出来替爷买礼物的。」佟桂连声附和。

 「是这么回事。」塔布使力点头。

 白慕天与萧少山不禁狐疑地相顾一眼。

 她怎么了?这样慌慌张张的好像见了鬼似的,与其说她是在作回答,不如说她是在向谁解释什么,难道刚刚那一下真的把她给吓坏了?

 这么胆小?

 「我们倒是和人约好了,」萧少山轻声解释,居然还有点温柔,就怕一个下小心把满儿活活吓死了。「可是一、二楼的桌位都已满座,所以我们想能不能和姑娘共坐一桌?」

 「没问题!没问题!」满儿连忙把佟桂拉到自己身边。「桌位这么大,大家一起坐没问题!」

 于是,白慕天和萧少山双双道过谢后便面对满儿落坐,塔布本就坐在满儿右手边,白燕燕一人独占满儿左手边。

 满儿左右两边来回看看——还有空位,再将目光投注于白慕天身后,那儿还站着个人,一个抱了满怀东西的人,她奇怪地问:「他不是跟你们一道的吗?怎么不坐?」

 白慕天尚未及回答,白燕燕便轻蔑地说:「他是下人,不用坐!」

 满儿扬了一下眉,而后作出恍然大悟的神qíng。

 「原来他是下人啊,对喔,下人不是人,当然不用坐。堂堂青帮帮主爱怎么折磨下人也没人敢说话,在杭州地面上,青帮也就跟皇帝差不了多少了,所作所为狂妄霸道一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说对不对啊,白公子?」

 白慕天表qíng有点难堪,但仍然没来得及开口又被白燕燕抢了先。

 「-这是什么意思?」白燕燕嗓门扯尖。「我家的下人要-管那么多闲事,我爱罚他站就罚他站,要罚他跪就罚他跪,就算我打他骂他踢他,甚至打死他也不关-的事!」

 原来允禄身上的乌青是这么来的。

 「怪了,我说了不行这两个字了吗?是不是-耳朵有毛病,听错了吧?」满儿冷冷地嘲讽道。「我只说你们青帮财大势大,比官府大、比朝廷大、比皇帝大,天大地大就数青帮最大,所以你们想gān嘛就gān嘛,就算打死人也不用偿命,我说错了吗?」

 「-……」

 「住口!」白慕天脸色很难看,「燕燕,-再多嘴,我就叫少山先带-回去!」然后回头向身后的人点点头。「你也坐下吧。」

 他身后的人怯怯地瞄一下塔布让开的位置。「可是,大爷……」

 「你们大爷叫你坐你就坐嘛!」

 满儿兴匆匆地起身,亲自去把那人拉到自己的位置按下,将他怀里的东西全堆在白燕燕身旁的椅子上,再把佟桂推去和塔布一起坐,自己大大方方地占据那人身边的位置,眼底清清楚楚写着「捉弄」两个字:「捉」在右边,「弄」在左边。

 「你真是可爱啊,要不要认我做姊姊啊?」

 白净透红的脸蛋上透出一抹不知所措的赧然,「我……我……我……」小小的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哎呀,还会害羞呢!」满儿大剌剌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十足十大男人吃小姑娘豆腐的轻佻样,看得白慕天一阵愕然,萧少山下巴脱臼。「告诉姊姊,你几岁披?」

 忸忸怩怩脸更红,「二……二十六。」话说完,两手也绞成了一卷麻花。

 「我就知道,比我还小!」满儿乐不可支地又摸了他一把。「如何,就认我做姊姊吧,姊姊会很疼你的哟!」

 佟桂与塔布始终垂首不语,天知道他们憋笑憋得有多痛苦,肚子里的大小肠全都打结了。

 不能笑!绝对不能笑!不然他们一定会被王爷活活打死!

 「-是花痴吗?」白燕燕不可思议地瞪着满儿一副深闺好寂寞,只好出来勾搭男人解馋的模样。

 满儿白她一眼。「别胡说,我哪是花痴,我只是有点寂寞而已。你们不知道,我家那个老头子成天只顾在外头忙他自个儿的事,明明答应我说若是我思念他他就会回来看看我,是啊,他是回来了,可待不上半个时辰又走啦……」

 她做作地叹了口气,「所以啦,我就想找个这样可爱的弟弟……」纤手又贴上身旁那张红嫩诱人的脸颊,爱不释手地-呀揉的。「回去疼爱疼爱,我就不会寂寞啦!」

 这不是明摆着要找个男人回去暖被窝吗?

 白燕燕鄙夷地坐远一点,连话都不屑同她说了;白慕天与萧少山也想不到满儿竟是这种女人,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对话;佟桂与塔布两两瞪眼,互相警告对方绝对不可以笑出来,只有满儿一个人玩得好开心。

 今夜她肯定不会寂寞啦!

 是夜,刚起更,万籁俱寂,chuáng上的满儿突然坐起身,面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倩笑嫣然。

 「你来啦?这回可以在『姊姊』这边待上多久啊?」

 「……到五更。」

 柳元祥的祭日终于满百,顺利移柩至钱塘门外的柩庄,孝子女们除去孝服换上了青素服,按照约定,满儿应该要回京了,但她又决定要把礼物送给允禄之后再回京去,便支使塔布去征求允禄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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