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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_浅草茉莉【完结】(8)



 他挑了眉,没再坚持,放下茶杯,扬声对外吩咐,“送茶!”

 奉茶女正好沏好新茶过来,听见叫唤立即捧了茶要进去,但在门边一见抱着披风的小玉,脸色立即变得不屑,撇了嘴还哼了一声才进到书房中,不意外瞧见余系芍也在,当下面色更不豫。

 余系芍习惯走到哪都遭人排斥的窘境,倒不以为意,当作没看见的转过头。

 这些人在她来到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现她掌心的烙印,对她原本还称得上友善的态度立刻转变,变得充满鄙夷,但碍于她是少主亲自带回来的人,还道她是老爷的夫子,这才让府里上下没对着她唾骂。

 然而她是个年轻寡妇是事实,掌心更有着难以抹去的难堪印记,这群人对她始终难以接受,在背后对她是议论纷纷,相当不客气。

 “少主,热茶来了。”这名奉茶女名唤娟娟,转过身面对茶夙潭时,语气立即显得娇滴滴。

 “放着,出去。”她的热脸贴上的是茶少主的冷脸。

 她的笑容一僵,放下香茗后,咬着唇,瞪了眼余系芍才出去。

 余系芍无奈的暗自叹了口气。她这身份是一辈子都要教人嘲不起了!

 “你叹什么气?”

 忽然,她蓦然抬首,就见茶夙潭站得离她极近,她吓得倒退一步。他站离她这么近要做什么?

 见她惊慌的反应,他神qíng变得yīn阳怪气,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

 她瞧了不安,“我没叹气。”摇着头否认。

 茶夙潭眼神沉下,没再多问,转身坐回椅子上。“你急着找我做什么?”他明知故问。

 提起这事,她又急了起来。“这个……老爷下午找我去教授他第一堂课……”

 她光想就头皮发麻。

 “那就去啊,告诉我做什么?”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啊?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明知道我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没有,我如何去为老爷授课?”她生气的说。

 “那是你的问题,你得自己解决。”

 “我的问题?怎么会是我的问题,是你对老爷胡说八道,老爷才误会我真的能读会写的。”她气呼呼的指控。

 他微微一笑,“那你准备一下再去授课不就好了?”

 余系芍磨着牙。“这不是准备一下就能够办到的?我是真的不识半字,只要一开口就露馅了。”

 茶夙潭摊了摊手,“我又没要你真去向我爹教书,他认识的字,只怕你这辈子都学不了这么多。”他讥诮的说。

 不解的问。“那我能教他什么?”

 “我怎知道?”

 “你!”她气炸了。这人是存心要她闹笑话!

 “我劝你有时间在我面前跳脚,不如赶紧去想想待会要教我爹什么。”他凉凉的道。

 她跺着脚,都要骂人了,但面对他yīn损的表qíng,只得硬是吞下怨气,踩着重重的步伐走人。

 王八蛋、没良心、坏嘴、坏人、坏心肠——

 “你骂我?”

 余系芍背着他,身子一僵。他听得见腹诽?“没、没有!”她极力否认。

 “当真没有?”

 “真的没有。”她站在门边,心虚得双脚有点抖。

 “既然你这么识大体,我就给你一点提醒。”

 “提……提醒?”他良心发现了?

 “我爹年轻时有许多的丰功伟业,曾亲手将一名下人的腿折断,剪掉女仆的长发,差点失手掐死过一名奉茶女,打断账房四颗牙,还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去年死了——我“好心”提醒你,下午为我老头授课时,要小心些,千万别激怒他。”

 她听了脸上血色尽失,立即摸摸腿、摸摸长发,摸摸脖子、摸摸牙……还有她那双还算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她摸呀摸的,万般舍不得呀!

 “记住了,教学要认真,晓得吗?”他认真的叮嘱。

 “是……是。”她抱着门柱,身子已经抖成秋天落叶了。

 余系芍进到茶联合的书房,被奉为上宾。

 她蹬着面前的玉杯,这只杯子两侧的手柄甚至还雕有双吐珠,一看就知是珍品,用这样的珍贵器皿来招待她,可见这茶老爷真的是位“尊师重道”之人。

 可惜她连碰都不敢碰这只杯子,就怕一不小心磕坏上头的一点细末,她可是赔不起的。

 “我说余夫子,难得我那眼高于顶、寡言沉默的儿子,肯开口把你赞得那么优秀,你先展露点文采让我开开眼界吧。”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他神qíng轻松的要求。

 余系芍动也不敢乱动,连表qíng都像是一块玉石,僵得很。

 “不如先做首诗来让我听听吧!”茶联合啜着茶说。

 “诗?”她立时心乱如麻。她若做得出一首诗,天就要下红雨了。

 “怎么,嫌太容易了?”他盯着她拧眉的表qíng。

 太容易?“不……不不不,不容易、不容易的。”她慌张的用力摇手。

 茶联合抚起胡子轻笑。“不错,不错,难得你年纪轻轻还懂得谦虚。”

 她真的笑不来了。

 “那就开始吧!”

 “开……开始……”她舌头打结了。

 “你拖拖拉拉在做什么?还不快吟出一首诗来?”这老头说变脸就变脸,桌子一拍,几乎吓掉她一条小命。

 这让她想起那断腿的送命的,马上刺激得她一阵激灵。“呃……今天咱们不如不要吟这些诗啊词的,太、太无趣了!”余系芍硬着头皮道,

 “太无趣了?”

 “是、是啊,您念了大半辈子的诗词了,这些有什么意思呢?您说是吧?”她吞咽着口水问。

 他面色一整,真的深思起来。“你说得对极,是没什么意思,这些文诌诌的东西死板无聊得很,要不是为了与人附庸风雅,我还懒得念!”他完全点头同意。

 余系芍立即松了口气,逃过一劫。

 “不过弹弹琴倒是挺有趣的,既可以放松心qíng又能愉悦享受,这样好了,那里有把琴,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吧。”他转而又要求。

 “我弹?”她才放下的心又给吊上来。

 “废话,我那儿子不是说你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吗?”

 “他……他……”说谎!

 “从来他说什么我信什么,他说你弹得好,我也想听听。”

 她想现在就翻眼昏死过去,不知行不行?“这个……”

 “别蘑菇了,快去!”他凶眼一瞪,像是又要翻脸了。

 那人的警告突然又窜进脑门——

 下午为我老头授课时,要小心点,千万别激怒他……

 余系芍深吸一口气,“好。”她“马上”以guī爬似的速度去到那把琴前坐下,摊开十指,发觉手抖得凶,迟迟没能落下。

 “又怎么了?”茶联合见状,老脸一拉,脾气又上来了。

 他这坏脾气可真跟他儿子如出一辙!

 她吓得闭上眼睛,十指压在那弦上,一阵刺耳至极的声音立即传出。

 惊得茶联合由椅子上跳起,不敢置信的瞪着她,怒问:“你弹的这是什么?”

 她也被自己搞出的声音吓得白脸。“这……这是魔音。”

 “魔音?”

 “嗯……”

 “你故意弹的?”

 “啊……”

 “自创的?”

 “算是……”

 他想了一会,大腿一拍。“有天分!”

 “嗄?”

 “继续,我要学。”

 “什、什么?喔……”

 记住了,教学要认真,晓得吗?

 当茶老爷对她连续讲了三个时辰的话后,她记起某人的警告。在打瞌睡前,重新振作起来,努力认真的听着他讲的每一句话,然后适时应声,表示没有神游,她还全神贯注的听者。

 “那只狗也不知怎的,见人就吠,我拿石子扔过它几次,它没在怕,气得我拿拐杖去打它,它还跟我对呛,吠得更猛,你知道后来我怎么对付它?我命人将它的牙拔了,嘿嘿,从此它见了我跟guī儿子没两样……

 “《西游记》这本书你看过没?里头有只猴子,叫孙悟空,泼猴一只,被如来佛镇在五指山下,哭天喊地的关了五百年,我要是如来佛,不会将他压在五指山下扰民,我把他关在我家的仓库里,让他为我守仓,顺道抓仓库里的米虫……”

 “这主意好,我也这么认为……”余系芍忍住呵欠的附和。

 一个这么爱说废话的人,怎会生出惜字如金的儿子呢?她百思不解。

 “是吧是吧,不然将孙悟空关进茅房也行,替我抓粪虫,搞得他一身臭兮兮,哈哈哈……”

 她在旁跟着gān笑。

 接着,茶老爷又讲了半个时辰,瞧瞧天色。“该用膳了。”他说。

 终于解脱了!她马上站起来。“那不打扰您用膳,我这就退下了。”

 “怎会打扰,你跟我一起用膳吧,难得咱们投缘,可以一边用膳一边再聊。”

 还聊?她一双腿都快不受控制自己往外跑了,不过经过她极力的压制,还是咬牙听话的坐回去。

 不一会,奉膳女们送上一道道的佳肴,见她竟与主子同桌而食,表qíng一个个变得不悦。

 “听说你是个寡妇?”茶联合吃着饭,突然当面问起,这让旁的奉膳女们听了皆朝她掩嘴耻笑。

 余系芍原就没什么心qíng用餐,这会简直食不下咽了。“是……是的。”

 “那你是怎么让我儿子肯将一个寡妇带回来的?”他夹着菜放进口里,状似无心的问着。

 奉膳女们也竖起耳朵,对这事同样好奇得很。

 “这……我也不知道。”余系芍gān笑。她是真的不清楚,以她的身份,那人应该是视她如瘟神,巴不得离越远越好吧,为何肯多次帮她,还将她带来京城?这点连她都想不通。

 “是吗?莫非你的才qíng真的吸引了他?”茶老爷径自猜测。

 “才qíng?”她有什么才qíng?

 “你不是才女吗?否则,怎么成为我的夫子?”

 “呃……”她笑得更尴尬了。

 “总之,你是那小子第一次也是唯一带回来的女人,虽然是寡妇,只要安分,我不会亏待你的。”老人家双眼显得犀利些了。

 奉膳女们这会可是怒极了,一个掌心烙有“凶寡”两字的寡妇,连替少主提鞋都不配,少主可是她们心中最高不可攀的主子,她们坚信他绝不可能瞧上这样一个受人诅咒的女子。同qíng,一定只是同qíng!

 余系芍听出他要她安分的意思,不禁红了脸颊。她有自知之明的,哪会有什么愚蠢的想法。

 茶联合瞧了她一眼,扒了口饭进嘴里,嚼了嚼。“余夫子,回头帮我读几封信吧,我人老了,眼力也不中用了,在烛光下读信挺吃力的。”

 她正夹了块ròu要进嘴里,咚,掉回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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