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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者无疆_半明半寐【完结】(22)

  当然是有因由,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嫣子风叹口气:“这是应当的,嫣某向来恩怨分明。”

  晚媚笑了,将东西拢在掌心,对他摆摆手:“那么就此作别。”

  转过身后嫣子风却叫住了她:“这么说,你那个表哥,那个故事……也是假的吗?”

  “是真的。”晚媚回他:“我花一两银子,从jì院买来的真故事,很可惜这种故事我要花钱去买。”

  嫣子风连忙又追了句:“这么说小然那天没有……她所说的一切也都是假的了。”

  “你可以验验,据我所知,守宫砂是可以拿药水擦掉的。”晚媚抿唇:“当然,是你觉得有必要的话。”

  嫣子风吸口气,沉默片刻后抬起眼来。

  “不必了。”他负起双手:“我想是不必了,我这就安排小然落葬。”

  晚媚点点头,这次没有道别,直接转身离开。

  离约定回鬼门还有半天时间,晚媚伸了个懒腰,决定去爬离嫣府不远的一座山,登高呼吸下自由的气息。

  从来没有一个任务让她如此轻松,晚媚走在山路间,只觉得心都软苏了,连呼吸都透着轻快。

  小三这时冒了出来:“可是姹妩受伤,人如今不知在哪里。”

  晚媚的心qíng顿时黯淡:“这不是你我该管的事,天涯海角,门里的人自然会把她带回来。”

  就是这句话的fèng隙头顶松枝一动,姹妩从高处落下,手里腰带盘旋,又一下缠住了晚媚颈脖。

  小三连忙应声拔剑,剑锋直指姹妩胸膛。

  可姹妩不肯松手,是拿定主意要鱼死网破。

  晚媚也不挣扎,看她就如同看着多年后的自己,难免有些悲凉。

  “不是我要害你。”她柔声,却声声清冷:“是鬼门觉得你老了,色衰爱驰,不再有价值。”

  姹妩闻言冷笑,笑里有堪破一切的凄厉:“是啊,不是你要害我,我又何苦杀你,杀来日另一个姹妩。”

  言毕就收回了那根腰带,一分分收回,借机和自己最后的时光作别。

  “我只有一个要求。”她慢慢抬眼,眸底一片空蒙:“你们就在这里杀了我,我不要再回到鬼门,到死要做个自由的鬼。”

  小三于是转头,和晚媚做了个无声的jiāo流。

  晚媚眼波黯淡,里面装着句话,是不想姹妩就这么死去。

  小三立时懂了,于是剑走偏锋刺入姹妩空xué,接着又在她胸口劈上一掌,将她打入了路边的悬崖。

  崖外深不可测,姹妩活命的机会只得万分之一。

  可万分之一也是机会,小三和晚媚对视一眼,心底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又同时沉默。

  于是两人最终回到鬼门,晚媚心qíng甚好,因为上头只让她救了嫣子风xing命,可她却同时解了他心魔,只会让他来日更死心塌地。

  果然刑风一早在媚杀院里迎她,手拢在衣袖,笑的和善:“媚杀姑娘这次任务做的漂亮。”

  晚媚连忙躬身,将那块琉璃碎递上:“公子和门主才是英明,嫣子风日后必为鬼门所用。”

  刑风笑眼接过东西,随即又看住小三:“那么是谁允许你将姹妩打落悬崖,你不知道鬼门的杀手最终要回到鬼门,将血里血蛊虫放出的吗?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主子的。”

  “我的。”小三低头回答,利落gān脆没有犹豫。

  “那么你日后不用做媚姑娘影子了。”刑风也回的gān脆:“鬼门里不该有这样自作主张的影子,你跟我走。”

  小三不敢多话,只好屏息跟在了他身后。

  晚媚错愕,好一会才追上去:“他不做我影子,那么要去哪里?”

  “去做男仆,服侍门主。”刑风头也不回:“媚姑娘放心,我自然会派个更好的影子来。”

  第九章。神隐(上)

  一

  小三走后晚媚失眠,半夜里翻箱倒柜,找出那把人皮扇子来。

  拿了这把扇子她不觉坐到天明,到最后盹着一会,浑浑噩噩做了个梦,梦到小三突然变成了一只灯笼,人皮灯笼,脸面还留在灯笼上头,冲她温文的笑。

  一声尖叫后她醒来,握扇子的手有些颤抖,发觉身后已经站着个人。

  “媚主子好。”那人声线柔软:“我是您的新影子,名字叫二月,听竹院方才有人来过,说是请主子去一趟,顺道把成熟的血蛊也带上。”

  晚媚回身,看见这个二月也是穿白袍,眉目也算俊朗,可眼底却有藏不住的浑浊。

  到这时她才明白小三的不同。

  同样是卑贱屈rǔ,可他有一个不肯低头的灵魂,所以才配得起身上那袭白衣。

  于是晚媚拧了拧眉,再没给二月一个正眼,直接起身,找到盛血蛊的匣子后跨出了院门。

  听竹院还是老样子,可晚媚只觉得秋风瑟瑟,连常青的凤凰竹也不如往日葱翠。

  公子仍在那间屋里等她,不同的是屋里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柔和静谧。

  晚媚缓步上前,看清楚公子斜倚在塌上,穿一件暗纹玄色长衫,手指搭在塌边,姿势有些倦怠。

  她不敢吭声,公子于是停止假寐,伸开掌心:“蛊虫你带来了吗?”

  晚媚将盒子递上:“一共只有两只,我做地杀的日子还是太短。”

  公子不语,掌上发力将匣子捏的粉碎,可两只血蛊虫却无恙,卧在他掌心一动不动,象两簇陈年的血痕。

  “我从十二岁时开始练武,到如今练了也正好十二年,没用过蛊虫。”他冷声发话:“而姹萝体内蛊王可抵高手内力百年,但她不是我对手。一枚剑有多锋利,和用了多少斤铁来打根本没有关系。”

  说完照旧在晚媚手腕划了一道血口,让血蛊虫逆行而上,渐渐在血液中化作一团热意。

  晚媚张口抽气,周身热意难当,热汗渐渐濡湿了头发。

  公子微凉的掌这时迎了上来,按在她背,引导真气流转。

  晚媚这时有种感觉,觉得身体里每个气xué都被这道真气贯通,象初chūn闭合的花苞依次打开,虽然有些痛楚,可也说不出的快活,忍不住轻轻呻吟了声。

  “每天辰时一刻,你就按照这个路数运转真气。”最后公子收手发话:“共计通过一百零八个xué位,我已经将它们都画了下来,回头你带走。”

  晚媚连忙点头,还没发话手里已经多了样东西,是一根细长的皮鞭,纯黑色,遇光时隐约七彩,把手是yù滴的翠绿色。

  “试试吧。”公子垂眼,手收回搭上了额头。

  晚媚迎风将长鞭抖了抖,只觉得鞭身极轻却很灵活,最奇特的是舞动时居然不带起一点风声。

  她于是轻声:“公子的意思是,这个以后就做我的兵刃吗?”

  “它的名字叫做神隐,也算件神器,就是有点难捉摸。”

  公子淡淡道,从晚媚手里接过长鞭,右臂优雅的舒展开,那长鞭立时迎风而动,卷起了案头油灯。

  油灯于是在半空翻飞,先是路数诡谲,后来又急转往上,到顶时火光大盛,如破云之燕振开双翅。

  “这是鞭法中最简单的一式,叫做穿云破。”公子还是冷声:“我做三次,你记牢,半个月之后我会再来这里,到时你最好已经学会。”

  言语间是不容置疑的武断,可晚媚定睛,心里却没有半点不甘。

  这人有种气度,和华服美厦无关,一种藏在深处的气度,举手投足都是,仿佛他在时诸神皆隐。

  “是。”过了有一会晚媚才回话,将鞭法路数记在了心里,看着那鞭落下,而油灯也回到案头,从始至终灯火都不曾灭过。

  公子的手又搁回塌边,姿势仍是倦怠,额角有细密的汗。

  许久他都没发话,晚媚缓缓靠近,拿袖角替他将汗擦了,又弯下腰去轻柔的解他腰带。

  衣裳褪到一半的时候公子却一把捉住了她手,低声道:“今天是我娘忌日,我娘平时最喜欢看皮影戏,你就陪我看吧。”

  说完就拍了拍手,屋里立时有了动静,有人抬了面白布帘子出来,后头打上灯光,开始演《白蛇传》。

  晚媚起先不敢说话,诧异一个瞎子可怎么看皮影戏,可后来瞧见公子微微侧身,左耳有意识的朝向了她这边,突然间就明白了。

  “现在是白娘子出场,她打着一把伞,旁边跟着小青,小青比她略微矮些……”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跟他讲这出戏,和着前台的唱腔,跟他形容白娘子是如何遇见了许仙,而那法海样子又是如何狰狞。

  听到后来公子眼帘低垂,那种萧瑟寂寞的神气又来了,透着无边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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