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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血_能猫猫【完结】(42)

  朝颜便道:“我也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佛偈里说,有两个和尚要过河去化斋,恰好一位姑娘也要过河。大和尚就背这个姑娘过了河。可事后小和尚心里却一直充满疑虑,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大和尚,我们出家人是不能近女色的,你这么能背姑娘过河呢?大和尚说:我早把她放下了,其实,真正没有放下的人是你。”

  那场大雨里,道旁的驿亭。他站在亭外,gān戈寥落,耳中只听到亭子里的女子最后狡黠地问:“和尚,你心里可要把姑娘放下啊!”

  回到京城时,已然是中旬了。

  月末传来消息,皇后被诊出已有一个月的身孕。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有了。

  朝歌的怀孕,意味着她东山再起,俨然又是统御六宫的皇后了。

  冷冷清清的宫里,帝王和他的妃子们都还在行宫避暑,人去楼空的皇宫在这个盛夏里显得格外冷清,这一次,朝颜是以养病的名义被提前送回宫,怕她把病气带给别人,日日行动受制,等同禁足。

  到了圣驾回銮,已是八月里。那日妃嫔们都去宫门恭迎圣驾,朝颜安静地站在人群中,遥遥见得龙辇上那抹明huáng,相隔这样远,亦能看到他似乎有些瘦了,jīng神却依旧很好;身边的朝歌一身凤纹翟衣风采飞扬,带着一脸含羞的笑。夜飒朝歌二人一路随着仪仗华盖的簇拥渐行渐近。

  朝颜俯身于众人之间,随着礼官的唱祷麻木地叩首,起身,再叩首,再起身,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朝歌尚不曾显身的小腹,慢慢攥紧了手心。

  早在七月时,突厥人再一次大举犯境,在边境四处烧杀掠境,守疆将士奋力抵御,伤亡惨重。这一次,朝廷决心甚重,一改历代君王送公主和亲、牛羊财帛的议和之策,果断对突厥出兵。

  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军qíng如火,前线仍抵不住突厥人的铁骑,节节败退,军士死伤无数。八月底,最有与突厥人征战经验的大将军楚仲宣自请出战,领二十万大军讨伐外寇。

  天光还未亮开,御前宫人恭身鱼贯而入,侍奉夜飒穿戴。

  朝歌yù起身,夜飒却按住她的肩,嘴角扬起笑,“你有身孕,不必起来了。”难得专注温柔的语气,仿佛他真的是这样关心妻子的丈夫。

  朝歌凝视他的眼,点了点头。看着宫人捧着银盆上前服侍他漱口抹脸,金冠龙袍一样一样穿戴好,他的侧影迎着灯烛光芒,显得身量高大而伟岸,玄色天子服制,衬得他庄重而稳肃,站在她面前的俨然又是那个意气飞扬的君王了。

  夜飒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偏过脸来朝她一笑,“看什么?”

  朝歌起身一步步朝他走近,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朝气勃勃的脸上,半晌却只蹙眉道:“这些日子边疆战事,皇上也憔悴了很多,政事cao劳虽要紧,可也得保重龙体。”

  宫人们知趣地低头退开,因在孕中,她此时未着脂粉的容颜再不复素日的艳丽跋扈,仅剩将为人母的柔丽与温和的光彩,仿佛是变了一个人。夜飒有些愣了愣,眼前竟鬼使神差般浮现朝颜的面庞,只搂了她轻声道:“无妨,倒是你如今有了身孕,你父亲在前朝虽与朕有些龃龉,你且不要放在心上,宽心保重吧,过些日子朕便下恩旨,让你母亲进宫来看你。”

  朝歌听了心头一酸,想起日前楚仲宣近来领兵出征在外向朝廷的诸多要求,惹得谏官们频频上疏,夜飒也发了好几回脾气,她自己近来在夜飒面前都无比小心翼翼,生怕惹得他不快,那头的楚仲宣却视若无睹,照旧不断向朝廷请折要银子要军饷。今日听了夜飒一番言语她心中又是惊异又是莫名晦涩,只好道:“臣妾父亲这回是有些过份了,回头臣妾便修书与劝解与他,皇上莫要与他置气才好。”

  夜飒默然了一会,才点点头,字斟句酌地道:“秋凉了,不要站在这风口上,下过朝朕就来看你。”说罢不着痕迹地抽出被她攥住的手,在宫人的簇拥下起驾往宣政殿上朝。

  朝歌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在晨曦的微光中,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

  这两年,眼睁睁看着他对自己的冷清凉薄,她以为,对他只剩下恨了,可就在刚才那一刻,她的心,居然又在剧烈地跳动。

  朝颜小产那一夜,他拔剑指着自己时眼睛里分分明明的杀机与憎恶,半年前,自己假孕被朝颜揭穿时,他一脸假惺惺的模样还如噩梦一般在眼前不断的晃……即便明明知道,如今他对自己的片刻温qíng也只因边疆战事要仪仗父亲去平定。

  朝歌不明白这样的自己,为什么无论这个人曾经对她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她的心,总是没骨气地向着他,恋着他。

  回忆里,流出的是心酸的泪,她却也只能继续容忍他下去,只因恨,更因为爱。

  御驾一离去,椒房殿里又恢复了安寂。朝歌摒退殿内侍从,这才展开父亲出征之前留予自己的书信,那信笺上头只有简短的六个字:务必保住龙嗣。

  父亲出征在外,母亲姜氏也被褫夺封号,不得入宫,宫里早前自家的耳目已被翦除得所剩无几,如今楚仲宣与夜飒君臣矛盾愈发尖锐,她在宫中也日日过得胆颤心惊,生怕有人趁机害她,膳食茶水皆要银针验过才敢放心食用,毕竟,只有这个孩子,才是她真正能够信任的依靠。

  朝歌将信纸搁在香炉上焚烧作灰烬,长舒了口气,掌心轻轻抚上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这才觉得心安。

  晌午时,夜飒才得了前线捷报自宣政殿回来,方才一脸灿烂的笑瞬息就变作了yīn沉,他近来心绪不佳,加之边疆战事cao劳,人也憔悴了不少,身边的人动辄杖责,轻则打骂,随从们此刻也不敢多话,只低着头一路随行,一路径直从御花园出来。才过月dòng门,远处几名侍女过来,因见到夜飒,几人皆是欠身叩礼,夜飒本仰着头,无意的一瞥眼,见竟是串珠和几个昭阳殿的宫娥正说着笑往这边行来。

  乍见皇帝忽然出现,她们也是一惊,忙不迭地叩首请安。便听他淡淡问:“你们主子这些日子都做些什么?”

  串珠到底有些胆怯,小声道:“娘娘她这些日子闲时都是看书写字。”

  “还真是有闲qíng逸致啊!”夜飒冷笑了声,斜眼打量着地上一众吓得战战兢兢的宫女,眼珠一转,过了半晌,蓦地咬牙切齿起来,声音已经冷得如数九寒冬:“把这几个冲撞御驾的狗奴婢押下去,明日通通杖毙。”

  朝颜独自跪在未央宫前的台阶下,眼看着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暮云四合,这一天过去,便是整整三个时辰。她已在这里跪了三个时辰,放下所有身段来这里跪求夜飒饶恕她的宫女,却被拒之门外。

  未央宫从前是她随时可出入的地方,如今却也再非从前,内官满脸为难,只劝她道:“皇上近来政务繁忙,吩咐谁也不见,娘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朝颜一怔,却似在讥笑,“真的是谁也不见么?若是莲贵嫔呢?”

  内官gān笑道:“贵嫔娘娘如今最得圣心,自然不同。”

  朝颜点点头,再看了看雄伟恢宏的未央宫,便似恍然。他是天子,掌控着万千人的生死荣rǔ。就如现在,他又在故意bī她,用串珠的命,bī着她低头。

  串珠和芳辰跟了她八年,主仆qíng谊堪比姐妹,更胜似亲人,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被自己牵连,无辜遭罪。朝颜想,这也许真的是她的错,是她一门心思不肯向夜飒服软,才给身边的人招来祸患。这回是串珠,下回又是谁?

  八月秋风渐凉,入夜过后更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今日来得急,她只穿了单薄的外裳,愈来愈大的雨势里,她独自跪在冰硬的地上,任凭麻木与寒意渐渐遍布全身,那年小产落下的病根,她一直受不得凉,这两年养尊处优,又何曾受过这般责罚。风雨飘摇之中,分明晓得前方巍峨的宫殿里正有人怡然欣赏她的láng狈,就等着她尊严尽失向他卑微讨饶,心中生起突兀的恨意,她咬紧唇,索xing将眼一闭,身子随之栽倒在地上。

  v第一百零六章

  果然,噪杂人声过后,有紊乱的脚步声迅速渐近,衣袍被风声带起窸窣声,一双手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急行登上台阶。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入得内殿,夜飒才将她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里间的小榻上,命宫人来为她换上gān净的衣裳。又亲自拿了帕子为她擦gān被雨淋湿的头发,一脸的怜惜恼怒,“不晓得你来了。这些狗奴才,见你晕过去了才来通传!”说罢狠狠地瞪视了身后跟着的四德等人一眼。

  朝颜不以为意,“我不晕过去,你会出来么?”

  夜飒沉沉盯着她,压低了声,似是咬了牙,“来求我一回就这么不qíng不愿?”

  面对这样的一张脸,朝颜忽然无话,全身尽是凉意,“原来倒是我的不是了,现在就跟皇上赔个礼可好?皇上天威无上,就当串珠她们是猫儿狗儿,饶过她们的一条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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