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停在一边，侯婷按住他手说：“我去就行了，你在这里等着吧。”
“一起去吧。”万子杰一路都皱着眉头，听侯婷这么说，更是起烦了。
这次，侯婷没有在父母的坟前逗留太久。她只是jiāo代了两句，上柱香，告诉他们小旭要回来了，而且已快成家，希望他们在天之灵保佑姑姑和小旭，还有他。
万子杰蹲在那儿开了瓶酒给侯启林的碗里倒满，他自己喝一口，剩余的洒在了石碑前，这一口，很大。侯婷看着他的后背，眼圈发酸，真不应该告诉他梦到爸妈的事儿。
离开墓地前，他们又去看了另一个人。侯婷跟在万子杰的身后，一路诧异不明所以，直到绕过他的后背，才看到石碑上刻的字：爱妹万子静。
“是你妹妹吗？”侯婷吃惊了，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嗯。”
万子杰沉默了，侯婷也没再开口问什么。可是万子杰脸上的悲怆，头一次毫无保留的被她看到。
她从不曾认识过这样一个万子杰。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却伤愁满目。
☆、10
侯婷从早上来公司，一直心神不宁，经理叫她泡咖啡，结果沏了杯茶端进去；在开会的时候，吩咐她记录的几个建议要点她也没记下来。整个上午，一直在混沌中茫然中游离中被骂中虚度。因为，万子杰刚打电话来，万旭他们到了。此刻，也许已经到饭店里落座。
她看看表，还有5分钟下班吃午饭，硬着头皮和经理请半天假，她飞快地出门去拦出租车。
出大门口的时候，也许是走太急，或心慌，总是左撞右碰。侯婷脑中想象着万旭会变成什么样子了，他们见面谁先打招呼，还有，坐下来聊些什么。诸如此类琐碎都要提前准备……
她拦住一辆出租车，路边人流的嬉闹杂吵有一些人停留观看，有一些人没空理会。侯婷掏出手机，瞥见路口，人好多，大概是车祸，有人被撞了。她要拨万子杰电话，就在出租车起步的时候，她转头，看清了一蹲一趟的一对男女，那女孩儿很眼熟，是，小禾！
侯婷赶忙叫停下车，她拨开人群，看着小禾正抱着被撞的男人的头，不停的喊哥。
“小禾，小禾你没事儿吧？”
“……婷婷姐，我没事儿，”小禾抽泣出来，“……俺，俺哥被他们撞了，他们还赖是俺哥得错，唔呜…不讲理…”
周围没有血迹，可能是撞的不重，也可能是内伤，小禾的哥卧在小禾怀里一直喊头晕。
汽车车头，与卧在马路的身形，以及青色的柏油马路……车祸，这样的场面，她感到头晕，因心存余悸，因万旭的那一年。
等缓过神儿来，肇事者叫的救护车已经到了。
那个开车的活脱一个二六青年，硬说是小禾哥的错，他没有违反jiāo通规则，小禾听完边喊边吵，哭得更凶。他们的争吵，直到救护车开到医院都没停。
侯婷的电话响了，是万子杰。
“喂、”侯婷已是忙的上气不接下气。
“还不过来，都等你半小时了。”
“哦，我那个，我这儿有点急事，你们先吃吧，我办完事儿马上过去。”侯婷此时心揪在一起，太不巧了！这节骨眼儿上却遇到小禾出事，她和万旭快五六年没见了，母亲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来。
万子杰挂电话的时候似乎有点不快，但并没有追问到底是什么急事。
小禾拉住侯婷出了病房门，“婷婷姐，大夫说要先jiāo钱才给看病，俺身上就几十块钱……”
“行，”侯婷知道她要说什么，“我去jiāo吧，我带着钱呢，你进去看着你哥，诶，那个开车的呢？”
“不知道，没影儿了，肯定是趁机逃了，那个不要脸的臭混蛋！”
侯婷告诉：“我有急事儿，jiāo完钱就走，明天或许来看你哥，有事儿打我电话小禾。”
“婷婷姐，”小禾顿声片刻，“谢谢你！”
应该的，侯婷想，小禾曾经帮她gān那么多活，自己都没这么郑重的谢过。
在jiāo费处，很让侯婷意外，那个满口不负责任的二六肇事司机，已经在排队了。
侯婷突然心qíng很好，原来每个人都不是绝对的一点儿光辉都没有。
侯婷出医院大门接到电话，万子杰他们吃完了，并开车过来接她。侯婷想说不用，但他挂了。
太阳足晒，油光锃亮的黑车在烈日底下一直反光，侯婷此时无法描绘复杂多味的心qíng。
车婷了，侯婷看一眼驾驶位上的万子杰，他们应该坐在后排，侯婷从墨色玻璃窗里，什么也看不到。
“上车吧。”
“好。”万旭没有下车跟她打招呼，侯婷心头酸涩。她绕过来坐在万子杰身旁，转头时，才看到他们。
万旭慎了几秒钟才正过头来看她，他长大了，个子和模样，比从前黑了。
“嗯……”侯婷尴尬的开口，“什么时候下的飞机？”
万旭不说话，一旁的女朋友接了她的话：“早上10点到的，婷婷姐你好，我是王静芝。”
“……你好，万旭的？”
“女朋友。”王静芝大方的介绍自己，比万旭自在很多。
这一声姐，侯婷感到无比窝心。
万子杰把车开到了家门口，万旭还没等车停稳就开门下车了。侯婷看着他高大的后背便开始悲观，现实没有想象中平静。万子杰握紧她的手，五个骨头瘦得青筋都看得很分明。他们眼神jiāo错，谁也没有说什么，但侯婷有点欣慰他此时可以这样握着自己。
“爸，几楼啊？”王静芝在后座突然问道，此时她还没有下车。
“三楼。”侯婷回答她。
“嗯那我先下车了。”王静芝冲他们吐吐舌头，很俏皮的模样，让车里的两人看傻了眼。
进了屋子，万旭扫视一周，一眼就瞄上了那张挂在正中央的全家福。
万子杰去厨房拿喝的。
侯婷招呼静芝坐下休息，万旭走过去一把将相框扯下来丢到垃圾桶里，跟侯婷说了第一句话：“我爸住这儿你挂它gān什么！”
……
静芝弯腰把照片拾起，“还是黑白的呢，喂万旭，那个光着屁股的是你吗？”
静芝的话总能打破一些沉默。
侯婷冲着静芝笑，她由衷喜欢这个女孩。
“在国外的生活好吗？”侯婷看着万旭问，但是没有听到答案，万旭一直低着头，鼓弄桌上的杂志报纸。
“姑姑她好吗？”
万旭静静得抽烟，静芝也觉得气氛很不对，看看万旭又看看侯婷，然后主动与侯婷攀谈起来。
原来他们已经在美国办了婚礼，结婚证也领了。这次回来是补办，静芝说：“虽然在国外生活，但心里还是更喜欢回来，结婚人生一大事，必须在这里办一次，这一点，万旭和我同想。”
万子杰在厨房里接电话，侯婷与静芝在一起聊天，万旭一直没再开口，去阳台抽烟了。
静芝是个极其开朗可爱的女孩儿，潇洒，活泼，话多，与其名字简直不相称。有一点儿苗苗从前的影子，不说话的时候又像安然，单纯的天使模样。
静芝也在上下打量侯婷，眼珠来回转，侯婷被看得不好意思。半响，宁静之后，她听见静芝说：“你太瘦了。”
“我去拿水果。”侯婷起身去厨房，万子杰收了线盯着她，侯婷眼神示意他万旭在阳台，他还不能释怀以及原谅，侯婷不知怎么和万子杰表达此刻的矛盾。
“你过几天可以去学车了。”万子杰最后说完，走去阳台。
☆、11
万旭他们最终还是去了附近的宾馆，侯婷打开客房的门，静静观看，崭新的家具jīng心的布置没有派上用场。新换的双人chuáng是柔软舒适，被单的颜色令人心旷神怡，她坐下来遐想，一个大男人的心思细起来，简直不可比拟。
洗澡后出来，万子杰卧在chuáng上看书。侯婷上chuáng躺下来，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为什么不让他们住家里？”
“还是住外面好。”
“小旭成熟很多，说话也比原来少了。”
“平时贫着呢，废话不少，正经的没几句。”万子杰点上烟说，也就是就今天说话少，侯婷领悟。
“我觉得静芝挺不错。”
“嗯。”
“他们怎么认识的？”
“谁知道。”
“你别看了，跟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说说万旭这几年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