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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愿石_扎姆科特【完结】(460)

  “师父,别玩了!”自动排除出事的可能,罗兰放声大喊,“再不出来,我就回去了!”这招万试万灵,天不怕地不怕的帕西斯,只怕没人聊天。

  没有回音,这下罗兰真的担心起来,召唤风灵打听帕西斯的下落。

  得到的答案令他惊惶,顾不得走楼梯,他直接从平台跳到下一层,一个俯卧的身影跃入视野。

  “师父!!”

  水果滚了一地,罗兰急忙跑过去,扶起帕西斯。触手冰冷,长长的银发结了一层霜,胸口甚至看不出起伏。看qíng形至少有两天他就这么躺在户外。罗兰qíng不自禁地咬紧下唇,一把抱起帕西斯,奔向里屋。

  ※       ※       ※

  冷。

  刺骨的冷。

  这感觉他并不陌生,反而感到一丝怀念,久远的记忆一点一点复苏,包裹住他,就如同这无边无际的寒冷。

  一双手从黑暗中伸出,雪白的、纤细的、属于女子的柔夷,握住他的,缓缓摩擦,动作是那么小心、温柔,让他看得目不转睛。渐渐的,手的知觉恢复了,他开始感到握住他的那双手低得不同寻常的温度,但他不介意,任由她按摩。

  [暖和点了吗?]

  细柔的女声和煦如阳,充满深挚的qíng感。他点点头,反过来摩擦对方的手。

  [呵呵,妈妈不怕冷的。]女子抽回手,从脚边拿起一架小提琴,递给他,[来,拉拉这个,帕尔,不然手很快又冷了。]

  他听话地接过,却不知道怎么拉这个陌生的乐器,只好抬起头,茫然失措地望着她。

  女子重重拍打额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瞧妈妈笨的,来,帕尔,看妈妈怎么拉。]她拿回小提琴,架在肩上,不一会儿,一首悠扬的曲子流泻出来。

  他专注地听着,记忆每一个音符,每一段旋律。这对他并不是什么难事,从小只要母亲教过一遍,不管乐器还是曲子他都能熟练地上手,而且演奏得更好听。

  但心里,他并不喜欢这些,因为每次听完,母亲都会浮现出悲伤的笑容,眼睛虽闪耀着幸福的光辉,却透过他,看着远方。

  他讨厌那种目光。

  [帕尔,怎么了?]一曲拉完,女子注意到他明显心不在焉的表qíng,温柔地道,[是不是累了?那我们先不拉琴,读会儿书好不好?]

  他本想点头,qíng感却背离理智,手自动伸出去拿那把提琴。

  这就是他最讨厌自己的地方——明明厌恶夺去母亲目光的音乐,却总是禁不住它的诱惑。

  女子一愕,随即轻笑起来。一头直披散到膝盖的暖绿色长发应和着微微dàng漾,仿佛真正的波làng;和他相同的碧眸流动着欣喜的笑意,衬得绝俗的容颜更加夺目,整个人宛如错坠人世的chūn天女神。

  [帕尔不愧是爸爸的孩子呢。]

  他懊恼地捧着小提琴,拉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丧气地垂着头。女子拍拍他的小脑袋,手指掠过那丝绸般的银发时,眼神蓦然深邃起来,增添了一抹爱恋,一抹伤感。

  [帕尔也要成为杰出的乐师,继承爸爸的遗愿。]

  我才没兴趣呢!他嘟起嘴。dòng悉了他的心思,女子一指点在他噘起的小嘴上:[不可以瞧不起音乐,你爸爸都是用音乐保护我的。]

  真的?他用眼神问。

  [当然,罗兰…你爸爸是亚利安族的传人,伟大的‘魔曲师’,可以用音乐调动自然界的力量,产生奇迹。比如生火吧,你爸爸只要拉一首和火有关的曲子,啪!火就出来了。]

  他的表qíng从怀疑转为惊叹,兴奋地注视怀里的乐器,恨不得现在就拉首会变出火的曲子。

  [不行哟,帕尔的水平还不能演奏魔曲。]见对方一脸失望,女子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以帕尔的资质,好好练习的话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嗯!他用力点头许下无言的承诺,第一次以迫不及待的心qíng准备演奏,但不管他怎么使劲,就是举不起小提琴。女子慌慌张张地拦住:[帕尔的臂力还不行的啦,来,放地上,一只手扶住,另一只手拉。]

  尽管小提琴变成了大提琴,男孩还是拉得像模像样,美妙的旋律回dàng在不大的斗室里,营造出温馨的氛围。

  砰!破旧的木门突然被踢开,打断了琴声,一个粗bào的声音和着风雪卷入,冻结了两人的心:[莉拉·梅依,快给我滚出来!两位大爷都等你半个钟头了,你他妈的要不要做生意!]

  那一刻,他只想像父亲一样用魔曲召唤出火焰,将这个人活活烧死。

  ※       ※       ※

  蜷缩在角落,他yīn郁地瞪着不远处的小提琴,心qíng就和窗外的天空一样晦暗。

  没有用。不管他怎么拉,还是连一点火星也迸不出来。他不怀疑母亲的话,只怨恨自己的无能。

  母亲一直很小心不让他知道她在做什么,甚至不惜跪下求那些人不要在他面前做,但他还是知道了,邻居们争相把事实告诉他,女人们轻蔑地骂他母亲是个人尽可夫的jì女;男人们挂着下流的笑绘声绘色地形容那些经过,希望这个才六岁的孩子也认为自己的母亲肮脏。

  他从不认为母亲肮脏,肮脏的是那些压着她的人。

  扶着墙站起,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走向玄关——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他要出去捡些柴火,最好还有食物,带回给母亲。

  一打开门,夹着雨点的雪花一股脑灌进来,令他呼吸一窒,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与此同时,几个在附近堆雪人的小孩发现了他,齐声欢呼:[哑巴!哑巴出来了!]

  [丢他!这家伙傻愣愣的又不会说话,最好当靶子了!]

  [gān脆把他做成雪人吧,看是不是比这个更别致!]

  恶意的嘲骂伴随雪块纷纷丢来,他一手护住头脸,一手吃力地关上门——他可以任他们打,但决不允许他和母亲的小屋受一点损伤。

  正如这些孩子说的,他是个哑巴,不,他比哑巴更不如,哑巴还能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他却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据母亲说,他出生时并不是这样,是某一天突然失声。而没有一个医生愿意诊治他,只好拖到今天。

  喘了会儿粗气,他撒腿就跑,那些孩子追了几步没追上,扯开嗓子叫骂:[胆小鬼!窝囊废!]

  [jì女的小孩!]

  [肮脏的杂种!]

  一道火光掠过他的眼睛,双拳qíng不自禁地握紧,指甲深深嵌进ròu里。

  没关系,我记住他们了,等有一天我能用魔曲,就把这些侮rǔ妈妈的家伙统统烧死!

  一连跑过几条街,他才缓下脚步,慢慢走着。

  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天空,灰色的房顶,灰色的墙壁,灰色的街道和灰色的人们。一切都是灰色的,除了不断落下的雪花。

  这是个灰色的年代,大黑暗时代最蒙昧昏聩的时期,一段疯狂历史的后续。而他,就是那段历史的幸存者。

  抱着一堆gān柴,他辛苦地走在尚未结冰的雪地上,心qíng很糟,因为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下锅的食材。这几天的天气实在糟透了,连最耐寒的冬菇也不见半只。爬上小镇东边的石桥,他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帕尔?]

  乔伊爷爷。他低下头,认出了叫他的人。那是个坐在桥下的老乞丐,穿着破旧的棉衣,酒糟鼻红通通的,说话总是带着酒气,所以镇里的人都叫他“醉鬼乔伊”。

  [果然是帕尔,快过来。]乔伊招招手。

  他犹豫了一下,先看看天色,再绕到河边,沿着石阶走下去。乔伊咧开一口huáng牙:[你还是这么漂亮,跟你妈妈一样,呐,这是我今天讨到的饼,分一半给你。]

  男孩的坏心qíng不翼而飞,忍着对乞丐浓烈口气的厌恶,上前接过那半只饼,鞠了一躬,一溜烟朝家的方向跑去。

  敲了敲门,他等母亲说“进来”,才慢慢推开门走进去。因为母亲工作完回来总会洗个澡,以免他闻到那些男人留下的味道。

  [帕尔,回来了。]莉拉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儿子,其他人从来不会礼貌地敲门。她从隔板后面走出来,用gān布擦拭湿漉漉的长发,脸上带着由衷的喜悦:[快把柴火放下,洗手准备吃饭,今天妈妈买了熏ròu,我们好好吃一顿。]

  他更高兴了,放下gān柴,把饼递给母亲。

  [哎呀,这是哪来的?]

  他比了个喝酒的姿势,再指指鼻子,意思是——“醉鬼乔伊”。

  莉拉好笑地点点他的鼻尖:[你可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叫他什么醉鬼哦,要叫乔伊爷爷。]

  我又叫不出来!他嘟起嘴,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对他而言,母亲的话就是圣旨。

  一盘熏ròu,一点青菜,半个饼和两碗糙米饭摆在桌上,构成简陋的一餐,相对而坐的两人脸上却都洋溢着欢笑。至少这个时刻,他们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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