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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媚则天_城城/深水城【完结】(117)

  有一名内侍匆匆入苑,跪地急报:“皇后娘娘,陛下病重!”

  我眼皮一跳,面上却不动分毫,一甩长袖,便往迎喜宫去了。

  迎喜宫早已挤满了人,御医们围在软榻边为李治诊治,见我入内,纷纷跪地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我一抬手:“不必多礼,陛下病qíng如何?”

  为首的御医抬眼望了我一眼,飞快地又低下头去:“陛下,陛下,并无大碍,只是近来入冬寒冷,陛下偶感风寒……需静养数日……”

  “偶感风寒?陛下一有疾患,你们便说偶感风寒。陛下面色发青,气若游丝,昏迷不醒,天下间有如此严重的风寒么?!”我冷笑一声,目光缓缓扫过跪了一地的御医,“据实上报,陛下究竟是何病症?若有隐瞒,一并治罪!”

  那御医哆嗦了一下,这才吞吐地小声说道:“陛下……双目浑浊而晦暗,印堂发紫,面色青白,怕是……阳气过耗,伤,伤了元气……”

  我抬眸轻轻一扫,兰儿裹着一袭软绸,缩在一张长椅上低低抽泣,单薄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使人望之怜惜。

  阳气过耗,伤了元气?我垂眸听着,神色平静,仿佛这些话语都与我无关:“御医,你再说一次,大声些,我没听清。”

  御医身躯又是一抖,提高声量说道:“陛下双目浑浊晦暗,印堂发紫,面色青白,是因阳气过耗、伤了元气所致!”

  我不着痕迹地挑了挑唇角,再次望向兰儿。

  兰儿双目含泪,眸光闪烁,躲避着我的注视。

  “那依你看来,此病该如何医治?”我颦眉又问。

  御医答道:“以我看来,陛下是不能再有房事了,至少需颐养半年……”

  “你开药方去吧。”我轻轻一叹,眸中闪过冷冽的光,“留几人在此照看陛下,若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我。”说罢,我再不看一眼仍在yīn暗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兰儿,径直地往殿走去。

  园中一坛野兰只顾疯长,如此的美艳风致,使人屏息静气,香得闷人。风水师说,可惜种在右边,若是在左边会生得更好。

  如今已是秋末,叶huáng了,如蝶张翅翩飞,最终又无奈落地,萧条百态,冷杀又蕴籍。

  “娘娘,这数丛野兰已有颓势,该如何处置?”林锦在旁问道。

  我仔细端详片刻,断然说道:“此兰花季已过,再无可用,放把火烧了吧。”

  “是。”林锦领命,她立即唤人来焚烧。

  满地碎花堆积,青白的火焰,光色幽冷。那火光,在墙上映出yīn影婆娑,粉屑漫落。

  冬风未起,败叶残花簌簌地响,有闷人的气味。那使人折腰的美艳,不能持久,再美也只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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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没过几日便是的外祖母六十大庆,听说府中悬灯结彩,十分热闹,兰儿想去……”兰儿立于案前,试探地说道。

  我素服冷面,望着手中的奏报,笔端不停,也未抬头:“我原本是要亲自前去为她祝寿,只是近日边关战事紧急,要立即处置,我无暇□前去,兰儿你便代我去一趟吧。”

  “兰儿谢皇后娘娘恩典。”兰儿低头谢恩,复又问道,“既然娘娘不去,那不如将皇后的仪仗借于我用吧。”

  一旁的内侍与宫女听了此话,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做声。

  “我知你孩子心xing,心中原想要借回外祖母家去的机会,在亲戚前夸耀自己的威福,是么?”我无声地一笑,“仅此一次,我便准了。”

  兰儿原本面有忐忑,听我此言,便嫣然一笑,双眸亮如晨星,顾盼生姿,她领旨谢恩后,便心满意足地去了。

  我仰头望着兰儿远去的背影,再看窗外叶落,波澜不惊。

  烟火在心,肃杀之气染于襟袖,沉郁的心绪沉淀下来,入骨寒意已彻底凝固了我的心。

  云海浮沉,天色渐暗,夜已深了,旒金铜架上,红烛已燃了大半。

  “娘娘,娘娘,不好了!”香桂气喘吁吁地跑入殿来。

  林锦沉声斥责道:“你这丫头,好没规矩,又咋呼什么?!”

  香桂又急又快地说道:“那,那魏国,魏国夫人忽发恶疾,在荣国夫人的宴席上撒手去了!”

  分歧(12月10日更新)

  “哦?撒手去了?”我流露出关切之色,“好好地去吃宴席,怎会撒手去了?”

  “今日魏国夫人竟用皇后的全副的龙凤旌旗,前去为荣国夫人祝寿。武家的亲族,见了凤驾,误认是皇后娘娘来了,便纷纷跪下迎驾,还闹出了笑话。府中有许多家眷,陪着魏国夫人,饮酒谈笑,歌着舞着,十分热闹。”香桂嘴快,说得更是流利,“席间娘娘的哥哥武元庆与武元慡献上一壶酒,说是敬于娘娘,稍后便送入宫去。不料却被魏国夫人喝了,她说娘娘不在,她可代饮。饮毕,她正与宫女们夸耀之时,忽然凄叫一声,嘴唇发紫,口吐鲜血,顿时气绝过去。宫人们忙传御医进宫来诊脉。御医奏说,夫人是中毒,已是不可救药了。”

  “唉……”我轻叹一声,缓缓搁笔,“可惜了……”

  夜风微凉,烛光飘摇,惨白月光照进殿来,光影瑟瑟,寒意顿生。庭苑角落的野兰,日复一日的绚烂,如今早已颓败不堪,不复再看。

  兰儿中毒而亡,谁都知道她死得蹊跷。当夜,她的贴身侍女海棠亦服毒自尽。海棠留书一封,说是畏罪自杀,便供出乃武元庆与武元慡指使。众人都知前次我力排外戚,将武元庆与武元慡贬逐,他们定是怀恨在心,借送酒之名,yù置我于死地。

  兰儿一死,李治自是悲痛,他大怒,下令将杀死武元庆与武元慡处死,还嫌不足,又将他们二人的亲族,一齐捉住,充军到岭外地方去。

  毕竟是武家之事,我自要避讳,便缄口不语,一切任凭李治处置。

  只是可怜兰儿误喝毒酒,平白送了xing命。但她在宫中飞扬跋扈,处处树敌,素来不得人心,如今她一去,亦无人怜悯。

  后宫,本就是一个容易忘却的地方。

  很快,兰儿便被人遗忘了。

  初冬眷眷,晨曦微露,院中满地huáng花堆积,树影婆娑,金粉漫落,云烟深处似有水鸟啼鸣,婉转几声,在重重宫阙间惘远得如同梦境。

  半醒间,轩阁外楠木地砖轻叩声,香桂捧了食盒进来。

  她凝白的手腕上戴了只红玉镯子,滟滟yù流。

  我心思一动,想起另一个手上戴红镯的女子。

  那日,海棠跪伏在我面前,左手紧抓着我赐予她的玉镯,右手握着一包药粉,她眼中虽有恐惧,但流露出更多的却是贪婪。

  富贵荣华高高在上,人人都在进行着离奇而惊险的赌博。

  我仔细回想着海棠的神qíng,忽而轻笑一声,露出一丝淡淡的嘲笑。

  人皆有所贪,没有人愿意屈从于平庸的现实,同样亦没有人能禁得住俗世红尘妖娆的诱惑。

  看着那只玉镯,我有着极qiáng的破坏yù,便幻想着它碎时玉花飞溅、脆响那一瞬的幻化,心中十分痛快,只因那碎裂的声响极其美妙。

  “皇后娘娘,您为何发笑?”香桂见我望着她直笑,疑惑地问道。

  我淡笑不语,接过膳食随意吃了两口,便吩咐香桂为我更衣。

  着装完毕,我便乘凤辇出了中宫。

  北方薛仁贵、郑仁泰方才平定铁勒诸部,设立瀚海都护府和云中都护府,统摄回纥、铁勒诸部。

  大唐如今国势qiáng盛,威力远披,吐火罗等十六国,连同波斯在内,均向大唐请求内附,李治便下令以其地置八个都督府七十六州,全部隶属安西都护府,大唐的疆界于是再度扩张。

  李已治便下令改元龙朔,大赦天下。为显大唐天子威仪,李治大宴群臣及外邦使者于洛城门。

  宴席中,我坐与李治身旁,龙涎香淡淡弥漫着,沉郁而颓废的气息。

  主宾皆至,礼尽言罢,推杯换盏,一派融洽欢欣。

  司乐宫人或跪或立,羌笛、胡笳、箜篌、羯鼓诸多乐器齐奏,韶乐如水漫出,撩拨开来,搅起水声阵阵,或清越,或激昂,汹涌狂飚,犹如一次次烽烟的弥漫,愈拔愈高,直入云霄。

  这是李治亲自谱写的《一戎大定乐》,一百四十位舞者披甲持槊,同歌八弦同轨乐,象征着高句丽即将平定,天下一统,四海归心,八荒六合,共同臣服于大唐天子的天威之下。

  如今境况之盛,不亚于昔年太宗皇帝平定东突厥后高奏《秦王破阵乐》,大宴群臣,令突厥可汗跳舞,南蛮酋长赋诗的场面。

  群臣自是听得如痴如醉,我却在心中冷笑,李治如此安排,无非是存着与先帝较劲之心。其实他的心思,极容易理解。他从永徽元年开始,便足足做了六年的傀儡皇帝,而后花了四年时间才从长孙无忌手中夺回大权,自然想做一些事qíng来表现天子的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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