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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媚则天_城城/深水城【完结】(13)

  只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就此不要放开我与母亲紧握的手。

  望月许愿,真能如愿以尝么?

  漫天的飞雪此时忽如狂欢,一大团一大团猛掷过来,砸在我的脸上、身上,阵阵生疼。

  我微闭双目,有片刻的眩晕。

  看片片梅花如粉蛾一般打着旋转飞落,我慢慢张开手掌,手心里躺着适才掉落的花瓣。

  如今,我已明白该何去何从。

  分离

  漫天飞雪,寒风刺骨。 冬夜,总是清寒而洁净。

  很冷……我不停地朝掌心呵气,缩在长廊下,静静地看着坐在院中的母亲。

  廊柱上似结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冰霜,月般剔透晶莹。

  “明,你答应我了么?”库摩缓缓走近母亲,“我给了你一日的时间,你想好了么?”

  母亲淡敛着双眸,头也不回地答道:“我答应随你去,但你绝不能伤媚娘一根头发。”

  “我答应你。若非bī不得已,我并不想用任何伤害相胁的手段来bī你就范。但若连见上一面都难的话,我便不得不qiáng硬些了。”库摩的神qíng虽然凶狠,却也放软了声调。

  “为何你们都认为,掳人、监禁、或是以伤害我身边的人来威bī我,就能得到我全心的顺从?”母亲嗤笑一声,“究竟是你们太自负,还是我太无用了?”

  “明,我知道qiáng硬的手段只能使你更厌恶我,但是,至少能得到你的人。我可以不再碰你,但是你一定要留在我的身边。”对母亲暗中带讽的话,库摩只是露出yīn郁的冷笑,“我说过,身与心,你总要留下一样。”

  “呵……身与心总要留下一样?”母亲轻笑,半真半假中带着揶揄,“库摩,这世间没有人能困得住我,他不能,她不能,你也不能……”

  “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逃离我的机会,”库摩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缓缓微笑,那笑容却直挑起人背脊的寒毛,“明,最好不要bī我。再高傲的苍鹰,一旦被折断了羽翼,就再也不能翱翔天地了。”

  母亲只是轻轻一挑眉,却不答话。

  库摩也不再咄咄bī人,他单膝跪在母亲面前,轻吻着她的裙摆:“明日清晨我来接你。”语毕,他也不等母亲回答,径自起身大步走出院去。

  母亲长叹一声,从袖中取中一只黑色的木笛。

  她举笛齐唇,横笛而歌。

  儿时我一啼哭,母亲便chuī笛哄我,笛声带来的美好,年幼的我以为这就是一生一世。

  我贪玩好动,一日趁母亲不在,便偷偷地拿了这只笛子把玩,不料却失手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母亲没有责怪我,只是静静地将这断笛揣在怀里,那时我们才赫然发现,笛子中竟藏着一张画。

  画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却身着一袭儒生袍,乌黑发亮的长发高挽成髻,她浅浅地笑着,清秀如画的眉目顾盼之间,透露出绝代的风qíng。

  那是母亲。

  画上的一笔一划,所有的细节都画得清清楚楚,看得出,画这副图的人在上面倾注了全部的qíng感。

  “伯当大哥……”母亲含笑轻唤一声,眼中却忽然落下泪来。

  我至今仍不知母亲那时为何流泪,只知她找来最好的木匠,颇费周折才将那只笛子修好,从此那笛子就再也没离开她身边。

  母亲的手指,轻按慢放孔上,笛韵声声,裂帛似地在笛孔中奔涌,举重若轻的高贵,墨般浓郁的音色,幽兰铿锵,豪迈悲愤,铁骨绕指。

  笛声三弄,倾qíng而奏,旖旎醇厚,惊破梅心。

  忽起一阵寒风,仿彿为了与这寒意彻骨的夜晚对抗,花开满枝、傲然挺立的梅树,随着寒风与大雪,落下了满天美丽的花雨,梅之芳菲灼华,白雪轻舞撩人醉,在半空中jiāo缠、飘舞……

  “啊……”母亲惊唤一声,来到亭外,轻盈地踏上了洁白的雪地,漫天的花瓣洒落在她因惊喜而仰起的脸上。

  她刷地抽出长剑,轻盈舞动。

  寒风与剑风,chuī着满树的梅花,花间月下,只有幽远的清香与母亲飘逸的身子。

  满天花雨,曼妙婆娑,令人如痴如醉。

  纤影浮动,剑走轻灵,似怀揣久远的心事与哀愁,轻叹着、喘息着、舞动着,时缓时疾,时起时伏,飞扬跳脱,灵动之极。

  一滴残红飘飞,冰清之泪携剑光滑落。

  随着寒风慢慢停歇,渐渐只剩雪花片片时,母亲也收住剑势,停止了舞剑。

  她缓缓站定,仰起头看着那丛梅花林,jīng光流盼的眼眸中却现出一层迷蒙的水雾,仿佛她知道自己正从梦幻的云端落回现实的人间。

  暗夜,无边无际,仍是丝绸一样凉滑闪烁的黑。

  我见母亲收剑往我这个方向走来,立时拎起裙摆,飞快地跑回屋去。

  我匆忙地蹬掉鞋子,连衣裳都来不及脱,直接滚入被褥中。

  轻慢的脚步缓缓移近,鼻间已嗅到母亲身上那抹独特的寒香,我心跳如擂鼓,紧闭双眼,动也不敢动。

  母亲轻轻为我掖好被角,而后她微凉的手柔抚我的脸颊,口中似喃喃自语地唤道:“媚娘……”

  我的双手在被下紧握成拳,全身僵硬犹如石块。

  茫然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母亲深叹一声,她伸手拂开我额前的几缕散发,在我额上轻轻印下温润的一吻。

  指甲早已嵌入掌心的皮ròu中,鲜血丝丝地流了下来,但我丝毫感觉不到痛楚,我只能靠这个动作,抑住那即将崩溃的哀伤。

  脚步声渐渐远去,连那抹幽香也一起消失不见,若不是前额仍有温湿的余触,方才的一切似乎只是我的一场梦。

  不是ròu体的痛,不是能感受的痛,却是如此真实,如此的撕心裂肺!

  我紧紧咬着唇,泪,终于恍如决堤般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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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我偷偷躲在院中的大树后,看母亲从马厩了牵了追风。

  母亲站在一棵梅花树下,手轻轻地拈住一枝白梅,她回眸,再望一眼,而后缓缓转身,像个优雅的女伶,似乎没有依恋,也没有悲痛,更不带走一丝喜悦和遗憾,轻盈如风地走出院去。

  母亲!

  母亲,求你,求求你带我一起走!我不愿和你分开!

  我在心中无数次狂喊!

  但是,我知道不行,因为我只是母亲的羁绊。

  如此的分离若能换得母亲的海阔天空,她将从此不在武家划地为牢,那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母亲!母亲!

  我拔足狂奔,来到母亲方才站立过的地方,呆呆地望着她曾拈过的那枝花。

  院中雪白的梅花丛依旧盛开,仍记得母亲与我曾在树下嬉戏……

  “媚娘,媚娘……”母亲轻拍我发凉的脸颊。

  “恩?”我迷蒙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又在梅花树下睡着了?若着凉了该如何是好?”母亲解开身上的裘皮斗篷披在我身上,又是关切又是责备地问道,“你不是不喜欢梅花么?为何却又要睡在梅花树下?”

  我又羞又恼地说道:“因,因为母亲你喜欢嘛……所以我才想在这里等今年第一枝梅花开,而后折下来送给你……没想到等着,等着,居然睡着了……”

  “傻丫头……”母亲浅笑摇头,将我紧紧搂在怀中。

  我撒娇地在母亲怀中蹭着:“母亲,以后我每年都折下第一枝梅花给你好不好?”

  “呵呵……傻丫头……”

  ……

  如今依然在梅花树下,寒风chuī动,飞瓣如雪,一点一滴,唤回了我曾经许下的誓言……

  “小主人。”不知什么时候,阿真走到我身后,他安慰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没有理会他,伸手折下母亲方才拈住的那枝花,花蕊中红光闪耀,那是母亲一直戴在左耳上的血石。

  阿真惊诧不已:“小主人,你,你怎么会知道夫人将耳饰放在花里?”

  “因为她是我母亲,我是她女儿!”我呆呆看着手中的血石,忽然泪流满面。

  我哭得愈加凄伤,阿真看着我,好像有些懂,又好像不太懂。

  耳旁似乎又传来母亲熟悉的笛声,那声音浸透了无数清冷的寒夜月光,chuī到肠断处,眼中凝泪、心内成灰,是刻在心深处永远的疤,最终成为绝唱。

  主意

  夕阳西下,投下最后一缕光线,暮色平静地铺开,归巢的倦鸟,悄无声息。

  母亲已经离开好几日了,我却仍坐在梅花树下等着,似乎她明日便会回来。

  阿真缓缓走到我身边:“小主人,听说你要离开武府,前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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