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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媚则天_城城/深水城【完结】(31)

  九尺青丝染成霜白,捡尽寒枝不肯息的母亲,寂寞半生。

  而那个令她如此痛苦的人,竟是陛下!

  犹豫

  “噼啪”一声轻响,青铜火盆里的炭火忽然微微爆开,而后便暗淡下去。

  我立即上前,拿铲将火盆中的炭条翻了个身,往里添了几块炭,拨压一阵,火势顷刻间便旺燃起来,细小的炭灰纷纷扬扬,却无呛鼻之感,反倒有股淡淡的清香,分外撩人。

  我侧头望着陛下,他紧闭双目,靠着织锦软枕,半倚在暗红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轻薄温暖的紫貂皮毯,似已熟睡。

  我无声长叹,瞥向殿外沉闷的天空。

  殿外仍旧飞雪如絮,纷纷蒙蒙。

  陛下依然每日上朝、议事、批阅奏章,未流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生活作息也无任何变化,似乎那一夜他在梅院中的失态,只是我做的一场幻梦。

  “媚娘……”chūn桃悄无声息地从殿外进来,她朝我比了个手势,我心中了然,再望一眼陛下,便退出殿去。

  今日立chūn,雪仍未停,茫茫大雪,满目的洁白与诗意,下得人肝肠寸断。

  满院的花在初chūn的风欺雪扰中尤自抱紧了□的双臂,唯有梅树弯曲着舒展枝上挂着含苞待放的花蕾。

  “媚娘。”阿真在小道上轻声唤我。

  我亦不回头,悄悄地向他招了招手,而后径直地走到偏殿檐下。

  一棵积雪的松树挡住我们的身影,阿真柔声说道:“媚娘,你过得好么?”

  “先别说这个,”我没心思与他互诉离别之qíng,只低声问道,“我给你的那匕首,你带在身上么?”

  “恩?”阿真一怔,虽感诧异,但他仍从衣兜中掏出匕首,放在我的手中,“我一直片刻不离地带在身上。”

  我的指尖沿着匕首鞘上jīng致的花纹游走,柄上的“明”与“民”二字依然清晰:“阿真,你要记住,这匕首你定要藏好,绝不能让人看见。”

  “这又是为何?”阿真仍是疑惑不解。

  这匕首上所刻“明“字自然指的是母亲,而陛下的名字是李世民,那另一个“民”必然是他。

  母亲隐姓埋名多年,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男人,想必在她万丈繁华的身后,也有着不甘的qíng感。她守在武家,心中应当也怀着某种美好的希望,相信细水长流的日子,与许白头偕老。

  上天成就了无数英雄男儿的铁血梦想,却辜负了多少悠悠女子的深qíng怅望。

  而那个负了母亲的男子,便是陛下。

  母亲不想见他,我亦不想让陛下见到她。

  但,我如此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如此结果,对母亲真是好的么?

  “其中曲折我一时无法向你说清楚,但你定要记得,万不可让人看见这匕首。”我压低声音沉重地说道,“否则,恐怕你我都将有杀身之祸。”

  “我知道了。”阿真郑重颔首,他将匕首重又收回衣中去,而后他握住我发凉的手,似乎看穿了我心底的挣扎,他眼神坚定,“我会守着你,绝不会离开你。”

  我缓缓抬起头,注视着他饱含qíng意的眼眸,他的眸中映着绵延的火光,不灭不休。

  “那,那我先回去了!”我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像是要逃开什么似地迅速转身yù离,不想却绊到阶石,身子向前跌去。

  阿真见状赶忙上前搂住我。

  我顺势便这样倒在他的怀里,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竟令我有种不想离开的冲动。

  “没事吧?”阿真的双臂有些僵硬,声音更是gān涩。

  “没事……”我下意识地想推开他,但阿真的动作却比我更快。他力度恰好地握住我的手腕,令我不觉得痛却也无法挣脱。

  “不……”我别开头,阿真温热的唇改落在我的脸颊上,他亲密的举动引得我背脊一阵不自主地颤栗,我想挣扎,却全身苏软,施不出半分力,只能羞恼地叫着,“……真,阿真,不要……”

  阿真伸出左手搂住了我的腰,右手轻扶住我的颈项,而他薄削的唇轻贴在我颈上、唇边摩挲着、徘徊着,带着深深的爱怜,似沉醉地询问。

  我的心,激烈地摇dàng着,终于缓缓阖上眼帘。

  我们的吻,有些纯洁,有些□,有些轻佻,也有些淡淡的祈求,仿佛在黑暗中久居的人,蓦地发现光明一样,再也无法沉默了。

  他并未深入,只是唇与唇的碰触,温度jiāo融,点到即止。

  “我,我们,我们这是在做什么?”我靠在他怀里低喃,我被自己方才心底那一发不可收拾的qíng愫惊呆了。

  “媚娘,我不知你对我是何种感觉,但,我不想做你的兄长……我想时刻同你一起,你欢喜我便快乐,你难过我一样痛心。”阿真低叹一声,凝视着我,“我只想守着自己所爱的人,令你不受到一丝伤害……”

  爱……他说他所爱的人……

  我又惊又怯、又喜又羞。说不出是何感觉,只知能被他如此注视的人,定是幸福的吧,因为那深眸专注得似天地间只有我一人。

  阿真,他承诺我的梦想,不惧生死、不问未来,他一步一步都做到了。

  一个女人能够让一个男人如此执着,如此呵护,如此爱着,若说不感动,恐怕是自欺欺人。

  当他的妻子,只要当他的妻子就好了,便足够了。

  我信他,从以前便如此信他。信他会疼我、会爱我、会照顾我。一个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应当就是如此吧?跟一个爱你的男人厮守一生。

  只是,此时我想要退却,来得及么?我甘心就这样退却么?我愿意就这样认输么?而他们愿意放过我么?还有尚在远方的母亲,她是否在等着我去迎她呢?

  火热的心底深处,却是死死地压抑下来,我牢牢地锁住悸动。

  阿真仍在喃喃承诺:“媚娘,信我,信我好么?我能给你幸福……”

  我确是不知这世上除却他,以后在我的生命中是否还能出现一个如他一般待我好的男人。

  他的温柔和怜惜,令我感动使我温暖。在这身惹尘埃、心随yù境的深宫染缸里,他的高义与慈悯就似一潭净水,而我却是那沧海横流中无岸无畔的人。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我很想要相信,相信他所说的幸福。

  只是,这幸福果真是我能得到的么?

  路漫漫其修远,悲也好,喜也罢,一时静默。

  这一刻,我腻在他宽广温暖的怀里,很乖,很温顺。

  此刻我要的,仅仅只是一个拥抱,女人不可以太贪心。

  入宫后,我便多么希望有这片刻的安闲,如今,竟是用这种方式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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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莺飞糙长,去日如水。

  “啊!”我厉声尖叫,从噩梦中惊醒。

  我又梦见母亲了……

  梦里她在花中优美潜行,或在画里轻柔微笑,她的笑颜,依然倾国倾城。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我只听见她的衣摆扫过地面的沙沙声,可她的脚分明就踏在光滑的青砖上,为何却没有一丝的脚步声?母亲不似人,仿佛她只是一缕幽魂,在这寂静的世上,悄无声息地徘徊。轻盈白纱如温凉的水从面上拂过,那是旷野中最美丽的一抹幽魂。

  窗外的梅花,谢了又开,已历四次风霜。

  杳杳处残存着袅袅的余音,月移花影,更漏滴下,我再也无法入睡,跪在窗前,双手合十。

  夜空中似隐隐传来的叹息:福兮?祸兮?福祸相依……

  我只愿母亲不再有着许多磨难,愿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青灯下,烛影摇曳,铜镜映着我苍白的脸。

  我轻梳长发,镜中我的眼眸忽凛冽碧透,似微透出一抹翡翠绿。

  这是?我惊诧莫名,伸手将光滑的镜面擦了又擦。

  我倏地想起库摩,他的瞳孔便是隐隐反she出墨绿的光芒。

  “不!”我低声尖叫,仓皇中将铜镜横扫于地。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与母亲最为相似的眼睛居然……

  不,我不要!

  我猛地一伸手,bào怒地掀翻面前的桌案,顿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妆匣、木梳、胭脂、水粉乒乒乓乓地掉落一地。

  我犹不解恨,上前狠狠地踩踏那面铜镜。

  “媚娘,媚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守夜的chūn桃归来,见我好似疯了一般,急忙上前来将我一把抱住,“你,你冷静些!”

  “吁吁……”我逐渐平静下来,嘴角微一抽搐,“我,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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