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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媚则天_城城/深水城【完结】(8)

  身后忽然马蹄声疾如雨点,愈发密集,听之惊心动魄!

  “媚娘……”杂乱的声响中我捕捉到那熟悉的音线。

  母亲?!我难以置信,费力地转头去看。

  恍惚中,一匹神峻非常的白马,来势迅如惊电,疾若御风,竟是那匹追风神shòu!

  而驭马之人,正是母亲!

  至此,我恍然大悟。

  原来,那降龙之人,是母亲!

  追风果然不负追风之名,转眼间已赶了上来,两骑逐渐并驾齐驱。

  “怒战,放了媚娘。”母亲的手上仍提着长剑,她的语调平淡,长发迎风飞舞。她逆着月光,美丽的脸仿佛氤氲一般,晶莹粉白得似是chuī弹可破。

  怒战的刀还来不及拔出,母亲的剑已破空而出,锵然一声似龙吟虎啸,剑势急劲,光影耀目,令人睁不开眼睛。随着一声裂帛的锐响,怒战的外衣被利剑撕开一道长长的裂口。

  怒战这时才拔出刀,但那母亲的长剑却已回绕过来,“当”一声磕歪他的弯刀。

  怒战的身子受震侧旋,母亲的剑原本可刺穿他的胸膛,锋刃却忽然一旋而回,变为横势,“砰”一声结结实实扫中他胸口。

  怒战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被震飞出去。

  “啊!”我原本就是被怒战抱在怀里,而今便随着他也一起滚落下来。

  母亲策马赶了上来,仅凭双脚驾御住马匹,她双臂迅疾地张开,将我搂上马背。

  “母亲!”我扑入母亲怀里,蹭着她的脖颈,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幽香。

  “你为什么不杀我?”怒战侧躺在地上,冷冷地看着我们。

  “因为方才媚娘在你怀中,你顾及到她,而没有全力出手,所以我才能胜得了你。仅此一点,我便不会杀你。”母亲却没有急着安抚我,她的声调依然不高,却带着潜在的威胁,“怒战,我不杀你,但是后面的那些追兵却一定可以致你与死地。”

  怒战轻笑:“呵,你以为我会害怕么?我只是没想到,今晚会败给你。我与那么多兄弟一起戎甲天涯,而今他们都死在你的手里,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恨你。盗匪,说穿了,都是一群离人,刀口舔血,生来就该明白死亡随时可能降临。但只要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天,仍能活得随心所yù、痛快淋漓,那么就算真的死去,也必定是无怨无悔。”

  “我明白了。”母亲缓缓点头,“但我仍有一点不明白,依你的出身,为何会沦落到去做盗匪?”

  “这个你就不用明白了!后会有期!”怒站忽然bào怒起来,他吐出口中鲜血,而后翻身上马,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凉月长街之间。

  “母亲……”我转头抬眼看向母亲,眼泪忽然滴落。

  “好端端地,怎么莫名地哭了?”母亲轻笑着拨开粘在我脸颊的乱发,擦拭着我不断落下的泪水。她炙热的掌温,在我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那是一种令我酸楚的疼惜,令我再一次泪如雨下。

  如今我才发现,母亲的手,其实很粗糙。她的手虽然纤长,但并不柔嫩,她的手心里结满了厚茧,想来是多年劳作与习武的结果。

  “好了,傻丫头,别哭了,我们回家。”母亲一拉缰绳,正要驱马,却忽然轻咳一声,嘴中呛出一口血,而后身子便软软地向后倒去。

  “母亲!”我惊骇地大叫,伸手扶住她瘫软的身子。

  夫妻

  “大夫!如何?!”父亲站在榻边,面色憔悴,着急地看着还在忙活的大夫,“她方才又呕血了!”

  又?我闻言全身一震。如此说来,今日的qíng形已不是初次了,母亲的身子竟已虚弱到这般地步么?

  母亲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塌上,面上无一丝血色,苍白的薄唇轻抿,似已不带半点鲜活之气,却美艳依然。

  大夫诊查了许久,才皱着眉头向父亲躬身回道:“武大人,夫人早年曾受过重伤,那时虽已治愈,但她的身子再不能如从前那般健康,而今日她身体虚弱……“

  “你,你是什么意思?”我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这……我先前便说过,夫人的身子曾受过重创,”大夫顿了下,才慢慢说道,“血虚之症,恐怕会终生相伴,再也无法痊愈。而今日夫人定是运了真气,导致气血逆流,所以才会呕血昏厥……”

  母亲……我双腿一软,便直直地跪在了母亲榻前。

  是我,都是我。母亲若不是为了救我,又怎会冒险出手?!是我,都是我害了她!

  我伸手,颤抖地拢了拢母亲的乱发,见她一身虚汗,甚至连眼睫上都有汗水,想来必是十分痛苦。

  我掏出锦帕,细细地擦母亲脸上的汗水,而后双臂张开搂住她,将头靠在她的颈肩处,倾听着她微弱的心跳,感受着她鼻息处浅浅的呼吸。

  “媚娘,媚娘,”父亲先是一愣,而后搭着我的肩膀劝道,“不要这样,你今日也受了惊吓,先回去休息吧。”

  大夫也出言劝道:“是啊。夫人如今需要静养,小主人还是不要久留在此。”

  “你们走开!”我很轻却很尖锐地喊道,“滚开!谁都不要来打扰我们!”

  “媚娘……”父亲被我吼得怔了怔,他轻叹一声,冲大夫摆了摆手,“大夫,麻烦你先去开方子,我会找人轮流来照顾她,还有,你们以后每日都要来定时进行诊视,知道么?”

  大夫点头施礼后便退下了,父亲又是一声长叹,转头看了母亲一眼,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房里只剩我与母亲,寂静无声。

  墙角边,香炉里的檀香已经成灰,只余一缕悠悠的烟还在徐徐飘舞,悄无声息。

  “恩……”母亲似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她轻轻抬眸,眼角眉尖漾出华光烁烁,而眼底却是无边无涯的幽黑。她的唇角微微扬起,露出动人却又淡漠的笑容,“媚娘……”

  “母亲……你终于醒来了,我好担心……”我紧搂着母亲,有些哽咽,“对不起,母亲,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

  “傻丫头……只要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了。”母亲轻抚着我的眉眼,悠悠说道,“看你,哭成这样,眼睛肿得像桃子,守着我一夜未眠吧?上榻来,睡一会吧。”

  我胡乱地抹掉眼泪,飞快地脱了鞋袜,爬上榻去,轻轻掀开锦被,钻入母亲怀中。

  母亲为我掖好被角,紧紧搂住我冰冷的身躯。

  好暖和……母亲……

  我安心地闭上双眼,沉入梦乡。

  这是温暖的一天、满足的一天、沉静的一天、安逸的一天。没有刺目的刀光剑影,只有温柔朦胧地从窗口洒入的阳光。

  这是幸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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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身子从此虚弱,一直不见好。

  而父亲却莫名其妙地病了,且病得很重,四肢麻木,言语不清,日益憔悴,形如枯木。

  母亲拖着病弱的身子,守侯在父亲的榻边,寝食俱废、目不jiāo睫、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日日夜夜喂他饮水进食,父亲所服的汤药,她亲口尝过后才放心让父亲服用。

  父亲入睡时,母亲便在榻边静候,倚坐假寐,一闻父亲的声息,她便即趋至榻前。

  父亲心疼母亲,多次让她回屋休息,但母亲却执意不肯稍离,依旧夙夜照料、陪伴在侧。

  这日夜里,我端着一碗药汤走进屋去,正要绕过屏风进入内室,便听见父亲气若游丝地说道:“你,你别费心了,我,我怕是不行了……”

  “士彟,不可轻言放弃。”母亲的声音平淡却坚定。

  我轻轻地将托盘放在桌上,而后躲在屏风后探头去看。

  父亲倚着chuáng头,蹙眉看着母亲,他的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面色苍白:“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有些话我是非说不可……”

  “士彟!”母亲坐在榻前的长凳上,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不可说如此不吉利的话。”

  “呵……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父亲轻笑,只是声音里已有疲倦,“夫人,你听我说,不,明,你听我说……”

  “明?”母亲闻言全身一颤,苦涩一笑:“我已经十多年没听见有人如此唤着我的名了……”

  “我从来都叫你夫人,不曾唤过你的名。”父亲轻轻叹了口气,“就像你一直都只叫我的名,而不肯叫我一声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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