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响起一记鼓声。
阮相思知道,祈福还愿结束了,接下来,就该是宴请来客了。
“襄儿,我们走。”阮相思拿起帔子。
今日王上与王后来乙宗寺祈福还愿,王上下令,不论谁来乙宗寺,都招待他们吃饭。
阮相思与襄儿找了一个角落落座,从这儿瞧,能瞧见皇亲贵胄围着凨起尧敬酒谈话,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可说不清是开心还是旁的什么。
叶梓妤身为王后,与凨起尧同行,两个人脸都绷着,瞧着哪像昨日刚成婚的样子。
阮相思手捏着杯沿,直勾勾盯着凨起尧。
他的父上害死了她的爹娘,还将魏府赶尽杀绝,如今他稳坐君主之位,她的父亲却蒙受冤屈,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为让王后开心,也为演戏给旁人看,凨起尧为叶梓妤准备了射箭取礼的戏码。
旁人都鼓掌欢呼,可叶梓妤开心不起来,她知道,他是在他们面前演戏,她开不开心不重要。
叶梓妤端起一杯酒,轻啜了一口,蹙了蹙眉头。
凨起尧手握着弓,利落地拿起一支箭,一点都没犹豫,对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一箭射了出去,正中礼物。
所有人一瞬欢呼。
阮相思细眉轻拧,这箭的力度不由让她想起魏府被大火烧的那一晚,有人射箭划过她的脸。
她不敢深想,难道先王上要灭魏府,凨起尧也知情参与了?
正当所有人都看着王上与王后,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人走到宴桌前,拿出一个布袋子,将宴桌上的糕点悉数装进袋子里。
“有贼!”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所有人都循声去瞧,有一穿着华服的公子擒住那人的手,“我的扳指呢?”
那人不理会他,甩开对方的手,继续将桌上的糕点都装进布袋子里。
“我跟你说话呢?”身着华服的公子将他推倒,一抬手,好几个人蜂拥而上,将他牢牢擒住,并抢过他的布袋子,将糕点都倒了出来。
尤侍得了王上眼神,会意上前:“徐公子,今日王上下令,宴请所有人,来者就是客。”
徐公子垮着脸,既然王上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做。
那人一被松开,就去捡他的布袋子,胡乱抓着地上的糕点。
来参宴的人,有人认出了他:“这不是纪左相的儿子吗?”
一句话引的人纷纷好奇。
“真的是纪左相的儿子,纪衍绅!”
闻声,阮相思倏地站起身,瞧着纪衍绅慌乱逃离的背影。
魏府被灭后,纪府下场也不好,也是一夕之间,纪左相为表忠心,追随先王上而去,纪左相的夫人亦追着纪左相去了,而纪左相的儿子下落不明。
传闻纪衍绅被自己婢女迷得七荤八素,妄想娶婢女为妻,纪左相怎能同意他唯一的儿子要娶一个婢女,遂将他送去乡下,谁知,纪衍绅在路上逃走了,直至纪府落败,纪衍绅也没有了消息。
叶梓妤敛回目光,瞧见凨起尧面带笑意,手端着酒杯,一口饮下。
她突然明白了,今日为何在乙宗寺设宴,又为何下令,来者是客。
他怕是早就知道纪左相的儿子纪衍绅还活着,还知道纪衍绅生活潦倒,知道这里有宴桌,定会过来。
凨起尧勾了勾唇角,端着酒杯轻碰了碰她的酒杯:“王后,喝啊。”
叶梓妤紧抿着唇,她爱了很久的人,她一点都看不明白他。
待王上与王后祈福还愿宴结束,一切都收拾完毕,晏然才偷摸到后院,轻吹了一记口哨。
一团红色的小身影从一棵树上忽地窜下来,围在晏然脚边打转,尾巴轻蹭着他。
晏然蹲下身,从怀里摸出果脯,将果脯喂给它,又摸了摸它圆圆的脑袋。
它是一只赤色狐狸,他去山间小溪打水,在溪水下游捡着它的,彼时,它奄奄一息。
它被猎户的捕器弄伤了,要是不及时救治,怕是就死了。
他将它偷偷带回乙宗寺,本是等它养好伤,就送它离开,谁知它竟不舍得走了。
晏然瞧着它吃果脯的模样:“你不舍得走,是馋这果脯吧。”
晏然捏了捏它的耳朵:“我屋里还剩一些果脯,待会都给你,你要还想吃,我下回再让奕师兄给我多带些。”
***
翌日,阮相思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坐起身。
“相思小姐,你终于醒了。”襄儿端了一碗醒酒茶进来。
阮相思盯着桌上的醒酒茶发愣,从前,她爱喝酒,还总喝醉,春纭就为她煮醒酒茶。
襄儿露出一口糯米牙,趴在阮相思的榻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她:“相思小姐,在想什么?我炉上还温着醒酒茶呢,襄儿的醒酒茶管够。”
阮相思伸出手轻揉了揉襄儿的脑袋:“我昨夜又喝多了?”
“就喝了几小壶,”襄儿顿了顿,“还是庾相师背你回来的。”
“庾相师呢?”
“有客来了,这会儿在书房呢,”襄儿忽地想起来,拍了拍脑袋,“庾相师还交给我一件事,我差点忘了。”
说完,襄儿去屏风后捧了一木盒出来:“这是庾相师,特意吩咐襄儿,相思小姐醒了后,就交给相思小姐的。”
阮相思赤脚走过来,手轻撩开盖着的绸布,就看见了十二单,她手轻抚上十二单,忽地想起庾相师之前说的话:这件衣服是我为心上人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