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夜之后,太子惨死,顺安帝昏迷不醒,宫里多出位从未听闻的皇子。
随之而来的是苍丞相为阁老,段竹为左相,曾明牌支持过太子的两位大人倒台。
一时间朝廷人心惶惶,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关于太子的死,突然出现的皇子,朝廷命官的变迁,猜测四处而起,紧绷压抑的情绪如一张网,笼罩在皇城上空。
但这与寻常百姓其实并无太大影响。
春雨如油,她们更关心自家的田地是否种了下去,至于这些,便是茶余饭后的随口闲谈。
“听说是早些年在外留下的种,才被寻回来不久。”
“是吗,我怎么听说是那段大人,”说话的男子见周围看过来的人,故作掩嘴,声音却不小,“找了个人以假冒真,妄图篡位呢。”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掉脑袋的事,而且你在这——”
这可是云中客,谁不知这当家的跟段家那位什么关系。
他说着本只是故作姿态地往四处看,却对上二楼陆兰玥的视线。
陆兰玥微微一笑。
没什么温度。
绿杏看着那几人尬坐一会后,匆匆离去,不忿地哼了声,“这些人小心哪天把舌头嚼了,什么话都敢乱说。”
陆兰玥起步进屋。
她手中还有事务,却无法静看下去。
不论内中到底如何,但此次就官文来看,段竹的升职是护驾有功,而苍家大人升上一直谋求的阁老之位,是寻回流落在外的皇家血脉,功不可没。
对于景文瑞这个太子,给的是识人不清,愚钝鲁莽,连静云公主也受了牵连,禁足在宫。
结合此前宫中谣言,大致可以推出——苍家找回的皇家血脉天资聪颖,而原先尚且聪慧的景文瑞却越发呆笨,不堪重用。
眼见陛下心思偏移,太子一党坐立难安,想提前将景文瑞推上位置,却被段竹拦下,而一直藏于暗处的皇子也借此正式露面。
但陆兰玥始终觉得不太对。
可能是情感上对景文瑞己方的划分和对苍家敌对方的忌惮,由对方拥立的皇子上位,带来极度的危险感。
改朝换代。
陆兰玥对这几个字其下的人命堆叠,忽然有了实感。
“小姐,你最近总是皱眉。”
绿杏沏了热茶进来,都到陆兰玥身旁了见人依旧没注意。
她是真的忧心,以至于一时称呼都换了回去。
陆兰玥回神,“瞎说,哪有总是。”
“奴婢都看着呢。”绿杏给她倒上差,犹豫片刻,“帖子,拿反了。”
陆兰玥低头,她将手中的帖子放下。
“你方才可有听到,旁边那桌人说什么。”
绿杏回想片刻,“听到了,他们算是会说话的。”
方才楼下大厅说的话并不避讳,楼上旁边桌也在谈这个话题,但他们态度并不与那几人相同。
——他们感叹若段竹为帝,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你也觉得,老爷应该去坐那位置?”
绿杏经过陆兰玥反问,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又是怎样不对的心思。
“这——”
她好像有点明白陆兰玥在担心什么了。
陆兰玥之前就有听见过这类话,但都当闲言碎语,直到此刻才惊觉,段竹若真想坐那皇位……是有这个可能的。
虽然相关史料都被销得差不多,但往上推五代,段家本就为‘皇姓’,因着段家人都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材料,江山拱手让人。
但那不算长的日子确实是泱国史上辉煌的十年。
段家之前的声望很高,陆兰玥那时只感到了深切的恨,没想过哪怕奋起攻之的人不少,但沉默的始终是大多数。
段竹重回官场时,陆兰玥就感叹过这些人未免太过宽容,当时肤浅的将其归纳于好看的人总会格外受点优待。
现在想来,还是因为那个段字。
他身上,或者说这个姓,有民心。
此外,段竹身上的关系错综复杂,他看似孑然一身,可却与朝中处处牵连。
而陆兰玥先前只是想着若后世提起段重落谋反之事时,不那么言之昭昭,持不同观点的人有‘野史’考据,才想着让人编写话本在民间流传,如今好像也阴差阳错的为了他造势。
“夫人,若真——你不欢喜吗?”
绿杏犹豫片刻,还是出声问道。
陆兰玥很多事情并不避讳绿杏,连她都知道,顺安帝子嗣单薄又都不堪重用,这江山真不一定能坐稳。
若真……那夫人就是皇后了。
陆兰玥摇头。
“哪有这么简单。”
皇位是最高的权利,也是最重的枷锁,除非段竹要当个暴君。
“不说这些了。”陆兰玥放弃杞人忧天,“距老爷进宫是几天了?”
段竹自那晚进宫,除了一封保平安的信,没能回来过。
“五天。”
已经五天了么,陆兰玥指尖敲了敲桌面,她抬眸瞧了眼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