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叔,稍微慢一些。这伤口不能动太凶。”
陆兰玥看了眼旁边的人,提声道。
齐叔依言,放慢了速度。
马车平缓的从闹市往回走,越走人越少。
等四周安静下来,天色渐暗,陆兰玥一直提起的心才松了口气。
过了这路口,出了大道,就快到了。
陆兰玥刚放松下来靠着软垫,马车却忽地停下来了。
陆兰玥心中一紧。
“齐叔,怎么了?”
“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
齐叔远远的便看见了人站在路中央,结果近了都不见让开,只得停下来。
“这位公子,还请往旁边让让。”
身穿玄色衣衫的人没让开,反而走上前。
身姿板正,一张无情无欲的脸,五官像刀刻出来的,机械的冷。
“左都史,沈文柏。”
来人掏出令牌。
声音穿透马车,落在耳中,陆兰玥心中一凛,隔着帷帽跟段竹对视了眼。
她知道沈文柏。
最公正无情的监察官左都史。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甚至久等的模样?
陆兰玥心中狂跳,却不敢说话。
“草民见过大人。”齐叔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行礼,“不知大人——”
沈文柏看向马车。
“有人对本官说,夫人车中有不该外出之人。”
空气静默了一瞬。
只有风吹过,微微晃动的车帘。
隔了几秒,马车里才有人出声。
“这车中仅我一人,大人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是与否,夫人只要让本官一看便知。”
沈文柏半步不退。
“空口无凭,大人此般未免太过儿戏。”
女子的声音带了淡淡的讥讽。
“若是如此,岂不是人人都能这般,将我拦下,随意搜查一番?”
沈文柏眉毛下压一瞬,马车里的人却动了。
“罢了,既是沈大人……”
素白的手撩开门帘。
身着嫩绿襦裙的女子弯腰出车。
入夜,她添了件薄披风,掩住姣好身形,没等丫鬟扶,直接跳下马车。
在暗光中,陆兰玥眼眸仿若森林中的湖泊,幽深透亮。
“大人,请。”
沈文柏顿了两秒,迈步上前。
“大人——”
齐叔忽地出声。
他额头已经浸满汗,扑通一声跪下。
“草民虽愚钝,但沈大人此举,于法于礼,都有失公道。”
他这话已算是大不敬之词,是以下跪请罪。
但这话并不是毫无道理。
沈文柏没有公文,径直拦下女眷马车,本就不是得体之事,就算他特意等在了没什么人的路段。
“多嘴。”
陆兰玥眉头微皱,看着齐叔道:“如今这般境地,岂容得说个不字,休要多言。”
她这话面上在斥齐叔,却在暗讽最重规矩的沈文柏。
气氛一时僵持住。
几个大活人站在那,却寂静无声。
最终沈文柏打破这沉默,他看着还在晃动的车帘,上前抬手。
“此事事关重大,得罪之处,自当请罪。”
手抓住门帘。
不少人屏住了呼吸。
沈文柏眸色变化几许,最后还是将其掀起。
里面的人无所遁形。
——
“什么,姜玉成?”
街边的小摊子,苏飞昂猛的起身,差点摔了手中茶杯。
“怎么可能,我们明明——”
苍承安抬眸看了人一眼。
苏飞昂冷静下来。
他环视了一圈没几个人的小店,理了理衣袍坐下。
“我明明看见段竹进的医馆,怎么可能是姜玉成。”
“你们也看到了是吧。”苏飞昂急于向两人寻求共识,“在医馆的时候你们也都看见了呀?”
段竹从房间里出来,他们可看得清清楚楚。
“并未看见脸。”沈文柏说。
但他们确实都认出那是段竹。
“这、这——”
苏飞昂眉头高高皱起,整个人都不好了。
明明亲眼盯着段竹上的马车,一路跟随,又怎会变成了姜玉成?
“既然是姜玉成,那段夫人为何这般遮遮掩掩。”
沈文柏当时有同样的疑惑。
“虽说长嫂如母,共乘马车无伤大雅。但身处闲言碎语中,不堪其扰,以防再生事端,只想低调行事。”
他说出陆兰玥给出的理由。
苏飞昂被沈文柏看得眼神下意识闪躲。
他万分确定进入医馆的就是段竹,甚至想质疑沈文柏是不是在包庇。
可出于对沈文柏骨子里的忌惮,嘴唇开开合合,也不敢说出口。
苏飞昂看向本应更为火大的苍承安,后者却面色平静。
苍承安向沈文柏举杯:“如此想来是误会,劳烦大人跑一趟。”
沈文柏没举杯,淡声道,“职责所在。”
话音刚落,人便起身离开。
苏飞昂哎了一声。
视线在沈文柏的背影跟苍承安手中的酒杯间,来回移动。
心下忐忑。
毕竟是他信誓旦旦的说看见了段竹,苍承安请这左都史来这一趟,竟是走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