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师能确定我阿兄现在在何处?”孙权问。
孙采薇点头, “确定。”
她斟酌着用词, 缓慢地说:“之前我们说过刘繇一事。刘繇是献帝的人, 与袁术不对付, 他手下的吴景和孙贲又是袁术的人, 若要避免被两面夹击, 刘繇定会驱赶他们二人任用自己的人。”
“曲阿在东,寿春在西,中间只有一条大江作为阻隔。袁术若要取之,只能选择渡江下江东,刘繇定会在渡江渡口屯兵抵抗以防被吞并, 届时双方只能隔江相抗,这会是最确定之事。”
孙权沉吟片刻,也道:“既然如此, 我阿兄要下江东, 看来也必须得攻下刘繇设下的关口才能顺利渡江,而袁术若久攻不克, 照我阿兄那性子,趁此机会自荐脱离也不是不无可能。”
孙采薇点头,“不错,吴景是你的舅父,他可以以助舅父为借口,趁机脱离袁术,这江,是必须得渡。”
“这么看来,只需知道吴景和孙贲此刻驻于何地,便能与我兄长汇合。”
陈武在一边听着,却听不太明白,他缓缓出声道:“那……还有我什么事不?”
“有啊!”孙采薇敛了笑意道,“那可是十分重要的事,只有你一人能做!”
陈武微哽了一下,心头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能说说吗?”
孙采薇却摇了摇头,“时间到了,我会同你说。”接着,孙采薇遥指东方,提了声音,“去历阳吧!”
她说得坚定,几乎不容置疑。
去了历阳,就再难回舒城了,可这也代表着,属于他们的时代就要开始了。
孙权静静地看着她意气的背影,这一刻,已经与当初那满面愁容的步练师,不一样了。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真正的采薇。
“现下刘勋已经驻于庐江郡,周瑜一定也早就离开了,我们现在赶去,兴许能赶上。”
陈武闻言,立刻扬鞭,他笑道:“虽然我觉得你们像个临时组建的草台班子,但不知为何,我现在是真的信你们!我可就等着了,等着做大官!”
鞭声起落,他爽朗的声音不断回响在天宇之中,少年的心思,总是那样单一却又热烈。
孙采薇一时被他的声音感染,也不由道:“好,我等着你们,完成心愿,留名青史的那一日!”
孙采薇又不由侧头去看孙权,她笑道:“你呢,你的心愿是什么?”
“我的心愿……?”孙权正看着孙采薇的背影,一见孙采薇回过头来问他问题,他不由一愣,缓缓偏头思索,“我的心愿可大可小,练师要听哪一个?”
孙采薇想了想道:“一个人有许多小的心愿才能组成最大的心愿,那不如先告诉我,你的小心愿是什么。”
孙权却轻笑了一声,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孙采薇,“我有三个小心愿,但这些心愿似乎很难实现,还是不说了罢。”
孙采薇却皱眉道:“你不说,怎知它难以实现?”
孙权似乎叹了口气,他道:“我的心愿,是……”
他顿了几息,随即浅笑道:“愿天下太平。”
孙采薇怔愣片刻,似有些无奈,“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小心愿,若是这样的话,那么最大的那个心愿,难不成是天穹之外的事物?”
“练师不信吗?”孙权反问。
“我信它是你最大的心愿。”孙采薇抬头看着湛蓝的苍穹,天上白云缥缈,生命便在其中似聚似散,却意外的宁静平和。
天下太平,说着容易的词,做起来却难如上青天。可这不仅仅是孙权的心愿,也是她的心愿,更是乱世中所有人的心愿,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将它短暂地实现。
而在孙采薇未能看见的身后,孙权却摇了摇头,常常明亮的眼中,一时黯淡了下去。
三人一时无话,就这么一路向东而去。
春日来得晚,去得却快,沿途那些三三两两的桃树,都已经逐渐落了花,转而绿了叶。
行至历阳之时,夏风骤然拂过,孙采薇才猛然惊觉车马行进的速度是何其的慢,慢到这一年,又在不知不觉间过了一小半。
宽阔的江水涛涛而过,岸边水草丛生,迸射的水花不住打在草叶上,积蓄得多了,又缓缓从叶片上滑落于江中,顺着滚滚江水,向东而去。
这是得天地之利而生的天险,长江之上,必然会生旷古之战。
孙采薇站在江边,听着涛涛水声,回忆着前生,又思索着后生。
只要定下江东,召集诸将,让所有人皆成为她手中立吴保吴的棋子,那么得到这天下,或许将不再是难题。
那么倘若,真的得到这天下了呢?
孙采薇又心生犹豫,之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她随即又想到了孙权,那个一生都在失去亲人友人的帝王,不禁感到悲从中来。
所以这一次,她不会再让熟悉的他们再次遗憾离去。
到了历阳,孙采薇算的时间倒是刚刚好,几人刚到孙策驻地范围,周瑜便领着兵,带着粮草辎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