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采薇在一旁看得忍不住微微一笑, 她折起垂落在身侧的枝叶, 拍掉上面的雪后, 又还有一层薄薄的冰凝在叶片上, 勾勒出上面的纹路走向。
“阿香。”孙采薇唤她。
孙尚香抬头看过去, “怎么了练师姐姐?”
孙采薇眨了眨眼, 将手中的叶片递给她,指着半敞的屋门笑道:“你的阿权哥哥喜欢,快给他。”
孙尚香将信将疑地接过这平平无奇的叶片,虽然嘴里嘀咕着自家兄长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但身体还是很实诚地蹦蹦跳跳跑进了时而传出几声琴音的屋子。
不一会儿, 只听得屋中传来一声极冷静又略带一点点无可奈何的声音:“孙、尚、香。”
“在!”孙尚香下意识应了一声。
下一刻,屋门大敞,孙尚香像是小鸡般被人提着衣领拎了出来。
孙尚香脚未着地, 凌空挂着。尽管如此, 她也不怕自己会摔,反而还双手抱胸, 撇着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定睛去看,只见拎着孙尚香的少年脸上正贴着张未化完冰的叶子,遇了暖意,水便淌了下来,缓缓顺着下巴滑落至肩颈中。
孙采薇就这么站在满地白雪之中,眯着眼轻笑。这一刻,风卷衣袂,随碎雪翻飞,似入了山川画境。
他一愣,手便松了开来。
孙尚香一下跌落在地,满脸失语地抬头看着自家兄长呆愣的模样,她又补刀道:“是练师姐姐叫我送你的,哥,你太没良心了居然把我拎了出来,你这样子可别叫练师姐姐伤心了哦。”
孙权却低头笑了笑,他和她之间心意似可相通,无非只是她一时兴起,弄了个恶作剧罢了。
孙尚香看着自家兄长的反应,自觉怪异,立马滚回了屋里去找周瑜诉苦去了。
孙尚香一离开,孙采薇便提步走了过来。
她走得极轻,也极缓,脚下的雪水也溅不起丝毫。
孙权略有些好笑地取下脸上那片叶子,说道:“今日兴致这么好?”
孙采薇一步跃上台阶,却不回答孙权,反而说道:“那我想你猜错了,我只是好奇,你和周瑜待在屋里一上午,都在做什么?”
孙权想了想,道:“做些大事?”
孙采薇笑道:“大事?是摆脱袁术自立门户,还是偷偷再抢回玉玺?”
她毫无顾忌地说着,也不怕为他人听见。府中人很少,周瑜带来的部众也只调了几个心腹留驻府中,他们在这府中已经又住了十几日,袁术那边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再等等。
这段时日,孙采薇想了许多,她想到周尚那污浊不清的眼神,以及那块缺了一角的玉玺。
周尚随着他们从丹阳一路至寿春,途中她也与周尚有过交谈,她想,周尚大概并非真心留在袁府。
周尚对玉玺太过看中了,似乎他认为,既然丢失的玉玺重现在了周瑜手中,那么周瑜为何就不能是那天授之人?
可惜,周尚始终不懂他们。
孙权道:“都不是。”
孙采薇这才目露疑惑,往屋中走去,孙权紧随其后。
一进屋,便见一把潦草的琴正放在案上,也不知周瑜是从哪儿寻来的。
周瑜坐在一侧,也不抚琴,只伏案写着什么。孙采薇有些好奇地走近看了一眼,不由微微一愣,“曲谱……?”
不过这曲谱的字迹有些奇怪,分明是两个人写的,上一部分像是孙权的字,沉实稳重而有劲力,后半部分则是周瑜所书,要显得飘逸洒脱得多。
孙权添了烛,走过来道:“是曲谱。”
见孙采薇目光来回于两部分字体上,孙权便笑了笑,补充道:“我还未完全理解长河吟的曲谱如何,适才就被阿香打断,后半部分公瑾哥也就亲自上手了。”
这时孙尚香自周瑜身侧冒出头来,反驳道:“分明就是阿权哥哥听不明白琴,速度太慢!一直晾我在一旁。”
“明明是阿香太急。”孙权道。
“我不急,我不急叶子就化了!”孙尚香道。
两个人隔着周瑜和孙采薇一前一后地吵。周瑜听得终于放下笔,转而抚上了琴。他好笑地看着三人,“明知我听不得吵闹,还在我耳边吵?”
周瑜一开口,两个人便立刻闭了嘴退至一旁,生怕周瑜笑着笑着便抱着琴砸人了。
孙采薇一时觉得好笑不已,面前的人可是周瑜,他怎么可能……抱琴抡人呢?
直到许久之后,孙采薇才决定收回这句话。
她看着周瑜递过来的曲谱,也不知该作什么反应好,直到周瑜开口道:“阿权知你想要长河吟的曲谱,今日闲来无事,便教他听音写了谱。”
孙采薇瞥了一眼孙权,见孙权正轻轻淡淡地笑,她不免也跟着一笑,这便是孙权所说的大事?随即接过了周瑜手中完整的长河吟曲谱。
这时,一侍人顶着风雪而来,道:“公子,袁公请公子入府一叙。”
屋中几人顿时止住打闹,心道,袁术终于有动静了。
周瑜目光一凝,问:“只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