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站在廊下,倚柱而立。他抬头看着天,两只飞鸟拍着翅膀自湛蓝辽阔的天掠过, 自由无束。
他一静下来, 就无可避免地想到孙采薇,她不喜欢奔波,因此希望有人能结束这乱世。当天下归于一统之时,她是否就愿意与他一起了?他想着孙采薇期望的神色, 便开始在袁术离开寿春期间, 招兵买马。
他的面前一直有人在指引着他, 所以他几乎走不了任何弯路, 招兵的过程很顺利, 周瑜也什么都教给他。
他就像是有一个顺风顺水的人生, 前路一直有人在,他甚至无需担心阻碍,因此注意力时常就放到了孙采薇的身上。
不过孙采薇有着那无双的算学,也就常常希望他主动地去争夺这摇摇欲坠的汉室江山。他忍不住轻轻一笑,算学啊, 他便清楚她的心里还有许多未说出口的事,她有一个,似乎很复杂的身份, 像是隐在云中的月。
然而就算孙采薇有再多的秘密, 他却也无条件地信任于她。那是在无数次的重逢后,从心底深处蔓延生长的信任。
他听见院中孙采薇的声音, 他们已经有一年未见了!不过也还好,比起当初那毫无消息的几年,已经是很好了。他从来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他会把思念深埋于心中,然后做好他们共同努力的事。
孙权提步走过去,见大家也都在院中,一一朝几人点头示意后坐下。
孙采薇坐在一侧,头上依旧戴着那支发簪。比起孙权后来送的那些发簪,这支最开始的发簪,其实已经旧得快不成形了,但她依旧戴着,也毫不失色。
几人围坐着,桌上摆了一张舆图。孙权看了一眼,他们现在在寿春,北有袁绍、曹操,西有荆州刘表、汉中张鲁、益州刘璋,而长江之下,便是他的兄长孙策。
不知不觉间,孙策已经打下了这么大一块地盘。袁术所占据的寿春,显然已经不够看了。
然而,孙采薇却缓缓开口说道:“袁术手握玉玺,他会称帝。”
称帝?
站在周瑜身后的萧张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就袁术这样,还称帝?只怕当个土皇帝没两年就得呜呼了。”
孙采薇笑了笑,“他确实不得民心,但没办法,玉玺在他手上。”
萧张不解道:“难道有了玉玺就一定能称帝?”
孙采薇道:“许多人都认为得到玉玺就能得到整个天下,毕竟玉玺乃人心所向,手握玉玺的人,除非没有掌控天下的野心,那么称帝是必然。”
萧张却道:“但我们公子就没有称帝。”
“哦,可能在公瑾兄眼里,当皇帝没什么好玩的吧?”孙采薇好笑道,“只怕你把帝位捧到你家公子面前,他也不要。”
毕竟,在江东基业岌岌可危的时候,手握除孙策外最大权势的周瑜,却先执人臣之节,以孙权为吴侯,迅速平定了内忧外患。
萧张叹了口气,“虽然不清楚你怎么这么了解我们公子,不过我觉得你说得对。”
两个人隔着周瑜说话,周瑜听得有些无可奈何,“门外有人到了,去见一见。”
萧张立刻点头道:“这便去。”
孙权瞥了一眼院门,似乎并没有声音传来,他的兄长却听得那么清楚,果然不愧是有人弹错音就能顾曲的周瑜。
孙权收回目光,道:“既然袁术会选择称帝,那么我想我们应当在袁术称帝前离开。”
孙采薇点点头,“是得离开。袁术称帝不可避免,但民心不会向着他,就如公瑾兄所说,袁术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你哥应当也会选择与他决裂,从而才能安心立足江东。”
周瑜亦道:“说得不错,现在已经到了离开寿春的时候。”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从寿春移至居巢,“袁术计划僭越称帝,分不出太多心力,我们便可退至居巢,再由居巢去往吴郡与你哥汇合。”
孙权却微微皱眉,“但袁术似乎并不想让练师离开。”
孙采薇无所谓地笑笑,“他再不想,却也拦不下我。毕竟,你们在不是吗?”
“袁涣已经经我的手离开,为袁术出主意的人……”孙采薇顿了顿,又轻轻叹了口气,“只剩下公瑾兄的叔父。”
谈及周尚,三人俱是沉默。
这时,萧张匆匆回来,道:“公子,袁术来人通传,说是……”他犹豫了片刻,在三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说是公子的叔父想见公子一面。”
*
周瑜动身去了袁府。
孙采薇两手支颐,数着天上倏然来去的飞鸟,黑越越的剪影贴在湛蓝的天上,莫名生出了些离愁别绪。
她觉得有些心烦,便转头去看孙权。孙权坐在一侧,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只是侧脸,却也依旧清俊而又意气。
孙采薇便忍不住问:“诶,你……什么时候取字?”
孙权微微一愣,“练师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孙采薇眨了眨眼,道:“问一问,难道不可以吗?”
自然可以。孙权笑了笑,“快了。”
孙采薇叹了口气,一想到蒋钦时常在她耳边念叨什么你叫了孙权这个名字多少次,又叫了仲谋这个名字多少次,便开始担忧起自己又会社死的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