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调整,阮沨泞的气色和整体状态已经好了不少,也从一开始不适得还在打手语说话转变为能习惯开口言语,她的声音倒不是非常细脆,而是带了点鼻音,有一些微哑,像秋风扫落叶,又像石子落池塘,独特得能让人听一遍就记住。
与屠叶所说的稍微有些出入,实际上阮沨泞身上的毒已经快要洗净了,嗜睡的症状也越来越少,然而她与三位长辈在谈及病好之后留下还是离开的观点出现了分歧。
屠叶率先提出这件一直悬在大家心上的事情:“阿泞,之后就别走了,留下来吧,陪陪你外祖母,在这里定居,将来和族人成亲生子,从此以后性命无忧,不必再经历外界的纷扰,这难道于你而言不是最好的归宿吗?”
阮沨泞承认,自己确实被她说得有些心动,被她那些性命相关的言语所吸引,因为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一个目标,但事到如今,她动摇之余,唯独接受不了一件事。
成亲生子。
她不希望与江瞩珩以外的任何人成亲生子,这种事,她光是想到都觉得犯恶心,于是她说:“留在这儿可以啊,但成亲,我不愿,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想和别人成亲。”
这话一说加梵就不乐意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开什么玩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凭什么不成亲?何况我族内之人叫什么别人?你难道和你那个便宜老娘一样,也有一个外族的心上人不成?”说到后面她都觉得无比好笑地笑出声,“总不会真这样吧?那你们也难怪是母女了哈哈哈哈······”
没想到阮沨泞神色认真地点点头:“是,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加梵吱呀的笑声戛然而止,一脸吞了活鱼的表情,屠叶顺势叹了口气问:“老身阅人无数,其实也看出来一点了,你的心上人,是不是那位燕王陛下?”
阮沨泞忽而笑了,她喜欢江瞩珩这件事,居然如此得藏不住么,如果他本人也看出来的话,目前还这样子对她,是不是就叫做拒绝了呢?
“不行!”一直沉默不语的扶鄢突然开口,始终平和情绪的面容看上去十分激动,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你不能同他走,过两日、过两日你就和族人成婚,纳鞑西也好、拉惑纷也好,或者迩汶、斐远······反正那几位人模人样的谁都好,即刻便让人去准备,一天都不许耽搁!”
加梵都被她的模样吓到了,出言安抚:“老东西,你别激动得等下给自己弄抽过去了,我知道你因为阿怀的事情被搞得草木皆兵,但成亲这种终身大事还是得从长计议嘛,人家孩子们都没有感情基础,怎么能说办就办呢,就算是从头开始建立感情,也得花时间好好培养才行,不然就成强买强卖了这不是,多不好呀······”
“没得商量。”扶鄢被戳中心事,眼中拂过一抹痛色,深吸一口气,冷冰冰道,“什么不愿成亲都是幌子!真实的目的还不是为了追随外族人而去,当年的阿怀也说得好听,一个没注意,转头就和男人私奔了,只要不用伴侣和孩子牵绊住,她永远都会惦记着往外跑!这件事必须听我的,作为她的外祖母,我有权利支配她的婚事,还有她的名字,可以不用改,但是姓氏必须回归族姓,从今以后,她与那劳什子燕王再也不会有瓜葛!”
被一口气呛得差点晕过去的扶鄢被人扶走了,加梵这会儿态度倒是缓和了不少,和阮沨泞软磨硬泡道:“妮子,你外祖母就是一时气话,怎么可能让你马上成亲呢?你乖乖留下来,加长老帮你好好劝劝她,到时候和和美美皆大欢喜是不是。”
阮沨泞微笑着摇摇头,算是人道地用上了该有的称呼:“外祖母说的没错,不愿成亲只是借口,先前的我以为身家性命是我最看重的事情,费尽心思、拼尽全力,只想要自己能够活得更长更久,但是在经历过这么多次的濒死,无数次地靠近死亡之后,我忽然发现,死其实也不那么可怕,可怕的是到死还孤身一人,到死还没有一个人帮忙敛尸。”
“阿泞的意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屠叶出声确认。
“还是谢谢屠族长,谢谢加长老,谢谢外祖母,谢谢你们这些天下来帮我。”先礼后兵,阮沨泞很是擅长,“但我如今体内的毒血蛊已去,已经算不得圣女,也无需肩负起传承的责任,确实不愿留下,怎么样都不愿,辜负你们的好意了,抱歉。”
潇洒放话之后,随即她就被限制了行动。
要不怎么说惹谁都不要惹巫族人呢,他们简直什么蛊都有,比如目前种在阮沨泞身上的蛊虫,没什么特别的用处,就是能让人不能动作,只能乖乖坐在圣泉中发呆或者瞌睡。
所以当屠叶拿着纸笔来寻她的时候,她还以为这人想通了,让她能与江瞩珩打个招呼来接人,还准备说点好话夸夸对方,没想到身体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而是不受控制地握笔写字,写的字正是屠叶口中所念。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蛊虫,怎么还能支配人身行动?这么下去,被它指使得乖乖进行洞房花烛莫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