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虽然在写剧本时已经重温过一遍彼时的痛苦,但现场再次看到泊原的演绎时,那份痛楚竟只增不减,历久弥新。近日稍微减缓的歉疚又变得无比浓烈,令她感到无颜面对他。
时间却不会因为两人交集减少而变慢,校园的部分拍完后,其余内容就拍得更快了。大多室内的戏都将在锦平的摄影棚里拍摄,在栖宁主要是补拍中间一些剧情的外景戏。
一切都按照统筹安排的时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如期转场锦平的那天,距离楚念跟肖穆青说的“回锦平”的时间还有三天。
盛夏时分,热浪滚滚,机场的顶棚像是一道硕大的屏障,将烈日阻隔在外,室内冷气十足。
为了不占用公共资源,扰乱秩序,泊原选择了走VIP通道。而楚念随大多数工作人员走在一起,准备排队办理行李托运。
刚选了一列人少些的队伍,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是何慕打来的电话。
“宝!江湖救急!”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但是音量压得很低,“我突然来例假了,能不能帮我送一张姨妈巾?我行李箱里有,但阿琳帮我先拖去排队了,她电话又打不通。”
“我包里有,我直接拿给你。”楚念道。
她问清何慕在哪个洗手间后,挂断了电话,拖上行李箱就按照对方说的找了过去,是刚从扶梯上来正对的地方。
里面不少人在排队,楚念通过声音确认了何慕所在的隔间,从门下的缝隙把东西递了进去。
走到外面后,她站定思考,是等何慕一起,还是自己先走。正考虑着,忽然一双熟悉的鞋子映入眼帘。
视线继续上移,半裙的花纹也同样熟悉。
楚念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没有接着往上看。仿佛只要不与来人对视,对方就会看不见她,这事也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三米,两米,一米。
即将从她面前走过。
正当楚念自己几乎都要相信,真的就这样逃过一劫时,眼前的人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会在这儿?”
平静的语调,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这种感觉也极为熟悉,熟悉到令她难以呼吸。
好像再次回到了那个肖穆青看见泊原送她回家的晚上。
那晚,她们一路沉默。从小区门口走到家的短短几分钟,像是极其漫长,又极其短暂。
一直到进了家门之后,在客厅沙发上坐定,肖穆青才开了口:“说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春寒料峭,她的声音也凛冽。
楚念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低声道:“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学校附近发生了几起抢劫,所以他才会送我回来的。”
肖穆青一愣,深吸口气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啊?”楚念被这个直白的问题吓了一跳,立刻否认,“没在一起。”
“没在一起他还送你回家?没在一起你还跟他一起学文科?”肖穆青越说越生气,“然后呢?你还要为了他去学编导,考艺考,读艺校?”
楚念瞠目结舌。上次母亲问她是不是想跟泊原考同个城市同个学校,她就已经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了,这次掌握的信息甚至更加细致。她明明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也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唯一能看出这些内容的,只有一个她用来记录生活素材和灵感的本子,是为了以后创作做准备的。但那个本子,她长期随身携带,一直放在书包里。
“你……翻过我的东西?”楚念不可置信地问。
“我是你妈,你的房间都是我收拾的,你哪样东西我没碰过?”肖穆青理直气壮道。
楚念被她的态度激得惊怒交加,忍不住道:“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隐私吗?”
“隐私?”肖穆青嘲讽地重复这个词,“我要真给你留了隐私,恐怕你要一直等到考进艺校那天,才会告诉我这事了吧?我要不管你,你能拎得清轻重,知道是一个男生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将来重要吗?”
就知道是这样,就知道母亲会按照自己的那套思路去揣测她的想法。
客厅阳台的窗户紧闭着,呼啸的风掠过缝隙,发出尖锐的声响,像是被限制束缚之下,按捺不住的呐喊。
“我选文科,打算艺考,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楚念双手紧紧攥着拳,鼓起勇气道,“因为我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也知道我以后想做什么。”
“你知道什么?要不是泊原一天到晚在你旁边影响你,你能想到当编剧这个选项?我看你就是被鬼迷心窍了,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上学期考成那样,被请家长还敢瞒着我,这不是被带坏是什么?!”
肖穆青重重拍了下沙发,拧眉道,“我上次跟他说那番话,本以为他能听得进去,没想到全当了耳旁风。你们一个个的,没一个听我话!”
一提起这事,楚念更是控制不住情绪,不自觉间提高了音调:“你不尊重我的意愿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去找他,对他说那样的话?”她只要想到泊原曾被母亲那样对待过,心里就像刀割般难受,“你操控我的人生还不够,还要去毁掉别人的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