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无选择,也不能再继续瞒着泊原。
“我可能只有考栖宁的学校了。”一直走到校门口,楚念才终于说了出来,“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我没办法一走了之。”
她忐忑地观察着泊原的神色,担心他会生气失望,又或是问她出了什么事。
但他都没有。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朝前走着,眉心微微蹙起,像在认真思考什么问题。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取车的地方,看着泊原径自走向他的车,连声道别都没有,楚念的心缓缓下沉。
也是,她早就背弃了他们的诺言,却现在才告诉他,他大概已经对她无话可说了吧?
楚念埋头解着车锁,视线有些模糊,半天都没能将钥匙对准锁孔。正蹲在那儿发呆,忽听身后传来自行车骑过来停下的动静。
“那我就考栖宁的艺术院校吧。”泊原清润的声音随之响起。
楚念诧异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栖宁也有不错的艺校啊。”泊原耸了耸肩,“又不是非去锦平不可。”
楚念虽然不艺考了,但也知道国内数一数二的表演类艺校都在锦平,无论是排名、师资配备还是资源,都是其他同类学校望尘莫及的。以泊原的实力,考到那边并非难事,可他现在竟然说,他要考栖宁的艺校?
“你刚刚一直没说话,是在想这个?”楚念还是不能相信。
他连她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做了这么重大的决定?
泊原却不在乎似的“嗯”了声,一脚放在脚踏板上,一脚撑着地,长腿修长笔直。昏黄的街灯将他清隽的面容晕染得柔和,短发被风微微吹起。
路过的女生几乎没有不往他这边看的,走很远了还在频频回头打量。
楚念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又被一道道目光刺得如同针扎,不禁抬手一指:“去那边说行吗?”
泊原等着她取好车,两人骑进了拐角处幽僻的巷子。
那时楚念并不知道,这也是肖穆青上次找泊原谈话的地点。
阴云笼罩的夜晚格外黑,整条巷道只有最深处还有一点光,临近巷口的店铺已经全部关门闭户。中间的路灯光线微弱,泊原背光而立,楚念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没能发觉他稍显低迷的情绪。
“我觉得你不能放弃锦平的学校。”她单刀直入道,“你准备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和精力,不就是为了能顺利考进去吗?”
“考进更好的学校,是为了以后的路能走得更顺利,但是金子总会发光,如果我做得足够好,不管考到哪儿都不会有太大差别。”泊原虽是才做的决定,却相当坚持。
楚念知道,他话是这么说,本质上却还是在委曲求全,而她根本不能接受这个词安在他身上。他怎么能因为她放弃最好的选择?
“泊原,你理智一点,不要头脑一热就拍板这么重要的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客观,“你明明一直都很有目标,很有规划,也一直朝着目标一步步前进不是么?你真的要在临近终点的时候放弃吗?”
“这就是我理智做出的决定。”泊原的眼睛在暗处更显黑白分明,态度也愈发坚定,“不然你要我怎么办?跟你分开四年,或者更久?留你一个人在栖宁面对家里的事情,还是看着你去寻求其他人的帮助?”
听到最后一句,楚念倏然想起那次母亲来学校,发现她的欺瞒大发雷霆,被于博阳解围。当时泊原沉默地站在一旁,像是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那时她不懂那样的神情怎么会出现在他脸上,后来才知道是肖穆青私下找过他。
她好像总是直接或间接地给他带来伤害,现在又要毁掉他的大好前程。
楚念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什么糟糕的事都遇上了。白天她可以用学习麻痹自己,可现在站在这条幽暗的深巷里,就像每晚临睡前躺在漆黑的房间里一样,那些被强行压下不想的事,又统统袭上心头。
她一直小心翼翼维系的父母的感情,终究还是破裂了。还没适应,就要面对病情不稳定的母亲、无法依靠的父亲,以及随时可能再次上门的债主。在学校,她要顶住学习的高压,憋着一口气咬牙坚持,证明选文科的决定没错。还要担心万一高考发挥失常,母亲会不会备受刺激,再度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这么多的麻烦,让她一个人承受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把她珍视的人也拖下水?
楚念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和疲惫。
晦暗中,她只能隐约看见泊原英挺的轮廓和明澈的瞳孔。她不能,也不想把面前的少年卷入她深陷其中的泥沼。
如果她注定完成不了与他的约定,也无法再跟他继续同行,那么至少,及时止损吧。
别再让本该奔赴广阔天地,一路顺遂的人,一味为她让步,因小失大。
“我是自己解决我家的事,还是找别人帮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听见违心的话从自己口中冒出,字字陌生,“你现在想留在栖宁,只是一时冲动而已,要是最后因此耽误了演艺事业,你就后悔了,到时候再来怪我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