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书人面色黢黑,鞋拔子脸,小眼,乱眉,相貌可谓奇丑,晏然知道不能以貌取人,但眼前说书人也忒丑了,晏然扭头看身旁两个青年,又看看正前方说书人,心里暗暗感叹。
“你瞅什么?”温廷言见她脑瓜乱晃,不解地问。
“我只是感叹,你看他长的那么丑,”晏然仰头,用下巴指前面说书人,“你却长的这么好看,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也不说匀匀。”
温廷言听后,哭笑不得,一方面因为自己被暗戳戳表扬了,而开心,一方面又想,为什么让我去跟那丑汉匀匀相貌,蒋奇长的也不赖啊。
这时晏然又听到后排有人说话,“你们可别小瞧这个说书的,人长的是不咋地,可他说的书,与金陵有名的说书人"周板牙"实有一拼。”另一人说:“别扯淡了,"周板牙"一场书要一两银,说书听书的都是豪门贵户,咱这几文钱听一场,怎么能比,别做梦了!”
众人哄笑,就听又有一个声音尖细的男人道:“好不好,得两个都听过才能比较,要不,大家凑个一两银子给我,我就舍个时间,去听场"周板牙"说书,比较比较,然后把结果告诉大家!”
晏然好奇谁这么厚颜无耻,正要回头看,被温廷言一把搂住后脑勺,“别乱看热闹。”
晏然撇撇嘴,管得真多,就在后排闲汉们玩笑时,前面说书人已经准备好,他呷了一口茶,轻拍案板,示意众人肃静......
第56章 56朱买臣休妻
“今天讲汉朝会稽太守朱买臣休妻的故事。”
——话说汉朝有个名臣,姓朱,名买臣,表字翁子,会稽郡人氏。当初未发际之时,与结发妻二人住在陋室蓬门。
——每日朱买臣都会去山中砍柴,挑到市中卖钱度日。幸好朱生爱读书,即使挑担卖柴也手不释卷,背诵朗读,且歌且行,不少轻薄少年,尤其儿童之辈,看他又挑柴,又读书,三五成群的戏侮嘲笑他,其妻自认脸上无光,经常与他吵闹。
台上人讲的卖力,台下人听的认真,随情节推进,听客们哎啊噫吁不停。
“真是人不可貌相,”桂花树下,绮云和子升箕踞而坐,绮云点评道:“你看这人,长得其貌不扬,可口齿伶俐,双目有神,衣饰清洁,举止大方,相比其他说书人,佼佼铮铮。”
“是啊,是啊,人不可貌相,你看我长的……”子升嬉皮笑脸,急于表现自己。
“闭嘴,听书,”绮云嚼着瓜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子升讪讪,乖乖听书。
——买臣说:我卖柴以救贫贱,读书以取富贵,各不相妨,由他们笑话去。
—— 其妻说:自古至今,没见一个卖柴的人做了官。
—— 买臣说:富贵贫贱,自有其时,有人算我八字,到五十岁上,必然发际。
—— 其妻说:那算命先生,见你痴癫模样,故意耍笑你,到五十岁,连柴担也挑不动,饿死是有的……”
晏然正听得入迷,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让大家久等了!”
晏然扭头看去,原来是覃岚峰和隋静回来了。
考虑到月下良宵短,晏然悻悻地随众人挤出人群,绮云意犹未尽,三步一回头,两步一回首。
“你要想听,明天可以再来,灯会说是三天,实则要到月底呢。”子升道。
“哪像你们那般容易,想出来就出来。”绮云白了他一眼,怪他说风凉话。
子升讪讪,心中暗想:这丫头和她主子一样,总喜欢白眼看人。
晏然站在温廷言身旁,一起等蒋奇包船消息,须臾,蒋奇的小厮回禀,一切妥当,几人在小厮引路下,一艘阔敞的游船展现眼前。
船身不大,蒋奇说游船人多,这已经是今晚能雇到的最好船只了。
船体通体扎着五色彩带,在晚风下肆意飘扬,船头高悬两顶牛角灯,灯光还没有月光亮,以至于船老大面容,都淹没在黑影里,唯一有趣的要数摇摇晃晃的船板,随着水波的节奏,好似在说:欢迎光临。
一行人登船后,船老大撑篙离岸。
丫鬟小厮分坐在船头和船尾,也不抬头望月,也不低头看灯,而是看岸上如织的人群,对他们而言,这才是观灯的乐趣——你在路上挤,我在水上游。
公子小姐们则更愿意坐在船舱,在闹中取静。
“然儿,刚刚你们听的是什么书?”隋静并不因为错过听书而遗憾,而是想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朱买臣休妻的故事,”晏然正透过船窗,看岸上熙攘的人群,她喜欢热闹,“你可听过?”她笑着扭过头,问隋静。
“可是汉朝卖柴的朱买臣,后来当大官那个?”隋静释然地叹了口气,不过是老生常谈的故事。
“是啊,可惜没听到故事结尾,姐姐可知道?”
坐在船尾的绮云闻听有人要讲故事,忙把头探进船帘,希望眼前见多识广的公子小姐们,能告诉她故事的结局。
隋静这日因秦岚峰在场,反倒矜持起来,不想多言,蒋奇怕冷场,忙接过话,“话说,朱买臣的糟糠妻嫌弃他没出息,逼着朱买臣休妻,然后另嫁他人,谁知休妻后的朱买臣果然应了相士说的话,五十岁发际,官至会稽太守,其妻见到位列九卿的前夫,跪求可否降为朱买臣的妾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