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办点事,”秦鉴澜蹙眉道,“那就先这样,当了吧。”
钱落到手里,分量倒是比耳坠重一些,也让她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秦鉴澜缓步走到街上,又去买了一身朴素的衣裳,这才向医馆走去。
胡大夫正忙着分拣草药,见她走进来,随口道:“他已经醒了,你可以进去。”
秦鉴澜走上前,翻出银子,双手捧着递给他:“大夫,辛苦你了。我看他还不能走动,这两天,我们想暂住在医馆里。”
胡大夫抬起头,像没见过她那样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向卧房里喊道:“巴.(求别夹我)特(求别夹)尔,听听你夫人在说什么!”
贺子衿在卧房内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鉴澜,要不你先进来吧。”
秦鉴澜不明所以,将银子撂在柜上,转身走进卧房。
“大夫喊你什么?”秦鉴澜靠在门上,看贺子衿自力更生地端着一碗羊奶喝,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助他,“黄油(butter)?”
“‘巴(别夹我)特(别夹)尔’,我的原名,”贺子衿用手背擦了擦嘴,桃花眼里微光闪动,“宿州话里‘勇士、英雄’的意思。”
“你娘没给你起错名字。”秦鉴澜走过去,从他手上接过碗。
“谢了,不过是我阿爸,那个宿州大君起的。他做了太多改变我人生的事,唯独起了个好名字。”贺子衿眼睫一动,疑惑道,“你的翠玉耳坠呢?”
“太显眼又没用,我把它当了。”话虽如此,秦鉴澜摸着空荡荡的耳垂,心中还是有些不舍。罢了,反正这些都是那个真千金的,她帮人家保管而已。
“你把它当了?”贺子衿不可置信地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那可是我给你的定亲礼物!”
自己随手就当出去了贺子衿送给真千金的定亲礼物?秦鉴澜扶额,这边的贺子衿明显气急,吵吵嚷嚷地要她给出一个“必须能说服他”的理由。
“闭嘴!”秦鉴澜一掌打在他的被褥上,“还不是因为要用钱!谁让你那么抠门,就送了一对耳坠,还没当出多少钱!”
“我们哪里缺钱?”贺子衿听见她说自己抠门,先是怒目,接着听见秦鉴澜说耳坠没当多少钱,转而痛心疾首道,“我还送了你那么多金首饰,秦鉴澜你诬陷我抠门也就算了,你还说耳坠当不了几个钱!那块碧玉是马帮采出来的,就在夏天种宿州雪芽的深山老林里,我这辈子没见过就成色那么好的碧玉!那可是定亲用的,你竟然随随便便把它当了!”
“我们哪里不缺钱?”秦鉴澜掰着指头,“你在这里医治,接下来几天都要养伤,我还要吃饭,总不可能不用钱吧?”
贺子衿一脸无奈地闭上眼:“秦鉴澜,你猜我为什么拉着小黑走了一宿,走到镇北关的城门都不敢停下来,最后撑不下去才昏倒?为什么我一倒下,就让你去找大夫,而你一抬头就能看到医馆?”
“因为路上没镇子?”秦鉴澜歪着头,突然醒悟过来,喊道,“你认识这个胡大夫!”
贺子衿哼了一声,催促道:“胡大夫不会收你的银子,赶紧去把耳坠赎回来。那是我送你的定亲礼物!”
“你干吗一直强调定亲礼物啊,”秦鉴澜背过身,“我去赎回来不就成了。”
那边的贺子衿,一下子不说话了。
她想着,原来能言善辩如贺子衿,也会有在女子跟前蓦然失声的一次。
那是他送给真千金的定亲礼物,她随随便便就当掉,确实欠妥当。
毕竟是个男子,见到新娘戴着自己又是拜托马帮开采,又是花大价钱请人打磨的耳坠,加上真千金本就美艳如画,试问谁人会不心动呢?而因缘巧合之下,她慌慌张张地闯入,似乎破坏了原有的平衡。
到底不是送给她的东西,再好看也是别人的,和铜镜中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再相配,也是别人的。
“哎哎,”贺子衿似乎有些慌张,“你别哭啊,我不是好端端地躺在这儿,一点事都没有么?耳坠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你喜欢的话,到宿州之后,我再送你一对。”
“我没哭,”秦鉴澜红着眼眶瞥了他一眼,“你就敢这么肯定,我会跟你去宿州么?”
“不然你要留在镇北关么?”贺子衿心知她就是问问,干脆顺着她的话故意逗她,“语言不通,没有钱财,也不认识半个人影,还得天天担心悬赏令哦。朝廷悬赏你一百两黄金,肯定很多人想把你送回去。”
秦鉴澜给他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看到数额的?我一百两,你多少?”
贺子衿幼稚地伸出两个手指头,示意她来猜。
“二百两。”秦鉴澜眼睛都不眨。
“错了,”他摇了摇头,得意洋洋地笑道,“猜不到吧,两千两!黄金!”
想想也是,敌国质子的命价,显然比她这个半路出现的联姻对象值钱多了。身在从诲居时,贺子衿面上天天喝酒划拳,就是不着家,想必朝廷看在眼里,也会觉得质子和夫人之间毫无感情。加上秦鉴澜的父亲毕竟是大将,虽然受封柱国后毫无实权,但名头摆在那,也不会太为难她。
但种种原因,她竟然跑出了都城,但完全没脱离贺子衿。只好暂时,走一步看一步了。
念及悬赏,她垂下眼睫,问道:“从诲居那边,会不会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