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满意足地望向她,修长的手指在灯面上跃动了几下,直直指向某处:“这儿呢,别犯傻。”
与宴前相差无几的字句,听上去却别有一分宠溺。
“在你眼里,我的智商就这么低么?”秦鉴澜忍不住反唇相讥,转眼看见画上几个小字,瞬间愣在原地。
灯面的角落,遒劲的笔锋,洒逸地上书一列墨色小字:爱妻秦鉴澜。三十一年冬,贺子衿。
“智商?”醉中的男人哼了一声,“那是什么?你父亲军中的暗语?”
画中女子本就眉目绝伦,可在贺子衿笔下,全无世俗艳色,更显风雅。
笼内的烛光,恰巧点亮了画中女子手心的荷花灯,美不胜收。
她没照过镜子,原来秦鉴澜长这样。
戴上与宴的首饰,只会更加光彩照人,怪不得能气走一帮女宾。
她一时失笑,叹道:“你若爱我,怎么每天都在怡红院喝花酒?若不爱我,你又何苦作此画,来招惹我。”
她这一问,替原作的秦鉴澜,也替自己一颗被虐的读者心。
依照小说,自从嫁入从诲居,秦鉴澜几乎只能见到每天夜里,醉醺醺地回到府上的贺子衿。
要是他直接放走秦鉴澜,她是不是可以离开,不用受日后那么多苦?
贺子衿没回话。
猎猎冬风,他坐在椅子上,勾着头,竟然已经睡着了。
秦鉴澜望着他闭嘴时更加好看的面庞,犹豫片刻,还是撕下了花灯的罩面,塞进衣袖深处。
宫外停着从诲居的马车,老车夫抽着一杆旱烟,看上去候了半夜。
见到自家主子半被秦鉴澜拖着半自己动脚走来,他连忙扔下烟杆,上前帮着将贺子衿推入车厢,自己也爬上车架。
秦鉴澜立在车厢外,却见树梢上白光一闪。
随即有一个小纸卷坠下来,落入她怀中。
打开一看,另一个陌生的笔迹,端端正正,倒是字如其人,一样光风霁月的雅致:
事态有变,明日入夜后,从诲居院外见你。玄晏。
抬头看,白衣早已踏月而去,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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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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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便于监察的缘故,从诲居离皇宫不远。
马车上,醉酒的贺子衿偏偏要把脑袋往秦鉴澜肩膀上靠;几条街的路程,她也就懒得理会一团醉气的男人,自己的思绪倒是跟着马车一路颠啊颠,从贺子衿的脸,到李玄晏的白衣。
下车后,她没急着走进朱漆斑驳的府门,而是站在院落外张望了一番。
从诲居的角落也栽了一棵大槐树,从石墙外探出几条枝叶来,就像柱国府那棵一样。
回门那日,真正的秦鉴澜,就是立在这样一棵树下,一身水红色衣裙,无限怅惘。
此时此刻,她望着墙头的砖瓦。
和原本的秦鉴澜一模一样的脸庞,她心里却在盘算着……明晚该怎么跑呢!
空间内跃动着半明半昧的暖黄色烛火,贺子衿坐在桌边,左肘支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掌托着侧脸,桃花眼半阖。
秦鉴澜步入卧房时,贺子衿掀起眼皮望了她一眼,慵懒地开口想说什么,却先打了个短短的酒嗝。
她不敢靠醉鬼太近,就地站在桌前,警觉地盯着他的脸道:“我明日要回柱国府,晚上不在。”
“——”贺子衿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桌上的白玉笔架,桃花眸中微光闪烁,“你真的想回那里么?鉴澜。”
秦鉴澜原以为他会什么都不管,任由她去,或者气得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再咒骂一些“正品”之类的话,已经做好了转身离开的准备。
冷不丁听他认真地唤她名姓,语气温柔。
她不由得讶异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眶投下了一片帘子般的阴影。
“你胡说什么呢,那可是我自己家。”虽然心中对素未谋面的父兄没个底,但为了实现自己心中改变必死结局的计划,秦鉴澜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编,“你是在怕我受委屈么?父亲可是头脑清楚,哪像你天天喝成这样。”
“不是,”贺子衿将目光从手中的笔架上收回,缓缓移到了秦鉴澜脸上。
男人的眼神中混着酒精的浑浊和另一些她看不清的事物,哑声道,“你不就是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和我成亲么?问我不就行了,何必再跑一趟?”
他话语中的逻辑异常清晰,简直让秦鉴澜一时之间分辨不清,贺子矜究竟是否喝醉了。
“难道你肯告诉我?”秦鉴澜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故意矮了矮身子,抬起头柔柔弱弱地望着他。
一方面,她本是打算去柱国府探查一番,看看那里是否有可能帮助她在宿州叛乱后生存下去的事物。
另一方面,秦鉴澜确实对贺子衿提及的婚配事件一无所知,还想着去问问那个柱国父亲。
毕竟这段在小说的前半部分也只是一笔带过,而她当那本书是一时消遣,亦是读得一目十行。
在这个即将动荡的世界里,多掌握些线索,总不是坏事。
“成亲那天我就告诉过你了,”贺子衿玩味地勾了勾唇角,声线喑哑,“因为月老牵的红线,你我天生一对呀!哈哈哈……”
秦鉴澜光速脸黑,宽大衣袖下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很想锤到他得意洋洋的俊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