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岁安看到了正坐在一处长椅上抽烟的江以臣。
白雾从他嘴里吐出,指尖的火星明明灭灭。
他正抬眸看向远处,顾岁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有位看着五六十岁,衣衫褴褛,头发乱遭的乞丐,正拿着手里破到不行的碗向路过的每一个人乞讨。
有对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被拦住,指导着自己的孩子往乞丐碗里放入一块精致小面包。
乞丐约莫是饿狠了,三两口就塞进嘴里。
瘦削的双颊被撑起滑稽的弧度。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江以臣。
然而在那个破烂的碗递到跟前时,男人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自顾自地点烟,抖烟灰,对眼前的乞丐视若无睹。
一副冷血模样。
顾岁安受不了了,她大步上前,将手里刚买来的一袋子吃食全塞给了乞丐。
连瓶水都没给自己留。
要不是身上没有现金,她恨不得把所有的百元大钞都给出去。
江以臣冷眼看着她动作。
如果说他是冒着尖刺的刺猬,那么顾岁安就是行走在人间的小太阳。
认识的,不认识的,她都想把温暖传递。
送走了乞丐,顾岁安叉腰站到江以臣身前。
居高临下的姿势,显得她表情有些冷漠。
话也说的很直接,“你真的有点冷血。”
冷血这个词,江以臣听很多人形容过他。
此时此刻,他听见这个词,心里其实也没多大波澜。
但就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个想法:
——原来这颗太阳,能温暖所有人。
只除了他。
然后下一秒,顾岁安就“哎呦”一声坐到他身边。
肩抵着肩,手挨着手。
“但是吧。”
“世界上也不需要每一个人都热心肠。”
“做好人也是很累的。”
顾岁安掰着指头数,“我搀过老奶奶过马路,送过迷路的小学生回家,也像今天这样给乞丐送过饭。”
有时候遇到的是真的苦命人,有时候遇到的却是骗子。
最严重的一回,顾岁安还特地跑去银行取现金。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那个声称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怜父亲蹲在街角抽华子。
“所以有的时候冷血点挺好的。”
顾岁安感叹道:“能规避掉很多麻烦,还不用做了散财童子,背地里被人骂蠢蛋。”
最后一句话里含着浓浓的幽怨。
江以臣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忽然心情很好。
就好像在暴雨天突然得到了雨伞。
也像是蜷缩在阴暗角落的人,突然晒到了太阳。
第27章
顾岁安快要忙疯了。
新赛制出来之后,她每天都在熬夜赶进度。
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中指上握笔的老茧磨得生疼。
“吃午饭了吗?”中午的时候,秦可给她打来通电话,“没吃的话我给你带份来?”
自那天来过家里之后,秦可提出不想再去咖啡馆了,小心翼翼地问顾岁安能不能来她家。
理由是安静,还不用多花钱。
那天意外撞见的通话场面又浮现在眼前。
顾岁安没多想就答应了。
好在周内江以臣要上班,一整个白天都只有她自己在,也不用怕会打扰到谁。
“给我带份沙县的鸡腿饭吧。”顾岁安揉了揉干瘪的肚子。
上午九点钟起床画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要不是秦可提醒,她其实已经饿到失去知觉了。
饥饿感渐渐上涌,折磨得顾岁安脑袋空空。
她索性丢下笔,躺到沙发上玩手机放空。
幸好秦可来得很快。
门铃一响,顾岁安就迫不及待地奔向她的沙县鸡腿饭了。
不远处的桌子上,顾岁安电脑开着,屏幕上是她勾勒出的线稿。
秦可装似不经意地扫了眼,“你什么进度了?”
顾岁安边吃边玩手机,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话都有点儿含糊,“在收尾了。”
“今晚、应该能交第一阶段的稿。”
秦可点点头,“那你慢慢吃,我先画。”
“一会儿过来帮我看看有什么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饭刚吃完没一会儿,顾岁安就打着哈欠开始犯困了。
她平时也常常犯食困,虽然今天困意来得有点汹涌,但顾岁安也没多想。
只以为是这几天睡眠不足导致的。
“我眯一会儿啊,半个小时后要是没醒你就把我喊起来。”
秦可笔尖动的飞快,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顾岁安房间门没关,秦可耐心等了十分钟,慢慢停笔。
“岁安?”她试探性地喊:“顾岁安?”
寂静的空间内,只能隐约听到一点平稳的呼吸声。
小剂量的安眠药,足够让一个成年女性昏睡半天。
秦可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这么多天过去,她早已经摸清了顾岁安的工作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