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小米粥喝了,鸡蛋也吃了,随后默默坐在椅子上,抱着双膝,看着垃圾桶里的鸡蛋壳出神。
他很疯,他真的很疯。
他甚至会一边哭着求原谅,一边让她几乎窒息地陷落。
泪水滚烫,呼吸灼人,他在她面前,是个矛盾又彷徨的迷途羔羊。
她到底该怎么做?
她不知道。
算了,毁灭吧,明天再说吧,她好困。
原本想去看看医学院的开学典礼的,原本想到场为小姐妹喝彩的。
可是此时此刻,韦昊只想睡觉。
她把炉子里的火熄灭,回到床上。
没想到隔壁的夜班同事探头探脑的,好几次尝试从窗口往里看,还好龚轲是个仔细的人,走之前把窗户都插上了插销。
但却依旧阻止不了好奇的邻居,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总会有机会看清那个男人的。
此时的医学院里人山人海。
开学典礼热闹而隆重,校长讲话,总结了过去,展望了未来。
接下来便是新生代表发言。
霍恬恬在一道道羡慕的目光里,不疾不徐地走上讲台。
所谓万众瞩目,就是现在了吧。
这是她从小就羡慕别人的时刻,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成为被别人羡慕的那一个。
真好啊,考大学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了。
哪怕心里牵肠挂肚,哪怕夜晚空虚寂寞,但在这一刻,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这一刻起,她会努力站在高处,站在万丈光芒的中心,做一个耀眼的女人,做一个杰出的妈妈。
她要成为与郑长荣比肩的优秀女人,成为让孩子们骄傲的无限荣光!
她拿着话筒,温声细语,满怀赤诚,眼中有星光闪烁。
她从身边的一件小事讲起,讲她曾经在面对一个帮助过自己的老奶奶时,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老奶奶是战争的受害者,全家都被鬼子杀了,孩子也流产了,子宫都没能保住。
建国后虽然组织上多方予以照顾,但老奶奶依旧只能孤独地在岁月里老去。
山村的医疗条件落后,老奶奶患上了老寒腿,渐渐地心血管也不好了,最后连牙都掉光了。
她能为老奶奶做的,只有给她做饭,帮她担水,在她油尽灯枯的时候,坐在她的床前,握着她苍老如枯枝般的手,默默地垂泪,送她最后一程。
讲到这里,她不禁反问,如果她不是身无所长,如果她不是一无所有,那么她就可以帮老奶奶治病,让她安度晚年。
而不是在余生都在遗憾——“要是我当时怎么怎么样就好了”。
所以她要学医,她要让自己身有所长,要稳稳地扎根这片热土,为自己在乎的人做点什么。
救死扶伤也许是个很大的概念,可是只有聚沙才能成塔,百川东流才能汇成江海,一个人的力量虽然微弱,但如果她的身边有千千万万志同道合的人呢?
他们一定可以,作为新时代的脊梁,承担起继往开来,兴国安邦的重担。
发言结束,霍恬恬鞠躬,谢幕。
台下掌声如潮。
这段从小处着眼最后却落脚在兼济天下的发言,惹得全场师生泪目。
等到温清风上台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发言稿是那么的轻如鸿毛。
人家能考满分是有道理的。
他嫌弃自己的稿子,索性脱稿发言。
他坦然承认,自己的稿子文采一般,比不上霍恬恬的,所以,他站在一个崇拜者的角度,进行了一段发言。
大致意思为,榜样的力量很重要,如今他的榜样在砥砺前行,他也会时刻鞭策自己,好好读书,读好的书,读好了书,再反哺亲人,惠及友人,帮助更多的人。
同样赢得赞美声一片。
后面是学校请来的文工团表演。
正巧龚轲从院墙外经过,他听完了霍恬恬的发言,内心却不为所动,他没有那么高尚,他只想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他又听完了温清风的发言,依旧不为所动,他没有那么羡慕别人,他不需要什么榜样,他在车间一直都是模范员工。
可现在,他却因为文工团的歌声而潸然泪下。
在文工团待过的两个月,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两个月。
那段时光,就像是星辰一样,曾经在他的生命里熠熠生辉。
可是他的快乐只维持了两个月,在他被他父亲强行带走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你是个男孩子,唱歌跳舞不适合你。”
“学什么钢琴?你应该做一个建设国家的工人,那才是真的利国利民。”
“黄埔那边安排好了,赶紧去,别废话。”
从那一刻起,他的星空消失了,抬头望去,只有阴云密布。
即便如此,他还是努力去做了,他是装配线上的大师傅,人人都尊称他一声龚哥。
可是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快乐呢?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好怀念那短暂的与钢琴为伴的日子啊。
他晃了晃神,却正好被中途离场的齐婷看到。
齐婷松开宋冬妮的胳膊,走上前来,用一种审视犯人的目光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龚轲愣怔了片刻,随即灵机一动:“我来看看你。”
“给我爸打电话了吗?”齐婷还想着告状的事呢,尤其是她看到了台上耀眼的霍恬恬,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扯下来扇两个大嘴巴子扔出去校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