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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微尘里_一叶安生【完结】(17)

  唐诗皱着眉头闭了闭眼,喘着粗气:“本来我过得就够拮据的了,能不想着吗。”

  她总不至于胆子大到打电话给她爸妈,说“唐医生唐太太,我被人拿杀猪刀伤着了,你们酌qíng给我打点钱呗。”那老两口再一问是咋伤的。她回答“哦,出去跑新闻被砍了。”

  费劲的缩了缩脖子——她宁愿不打破伤风,哪怕要变成猪!

  还好周季拿出纸巾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轻声安慰她:“放心吧,就算是申请不了,还有我给你报销。”

  手臂上被fèng了七针,医生说要半个月之后才能拆线。

  “你坐在这儿等着,我去一楼拿药。”

  唐诗脑子里全是小臂上白色纱布下那条细细的“蜈蚣”,她轻轻点了点头。

  目送着周季一步步走远,她突然起身拦住一个年轻的护士,“护士姐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个电话?”

  美女护士迟疑的看了她一眼,“你自己打不了吗?”

  唐诗拖着手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是理直气壮的语气:“不能。”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掏出手机,费劲的拨弄了两下,递给那个护士,“你帮我打给这个人,就说我受伤了,一个人晕在医院里,然后告诉他我在哪个位置就行了。”

  那护士大概也没碰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一号人物,一时之间就忘记了原本该做的事qíng,像个机器人一样听话的接过手机,拨了出去。

  电话挂断之后,唐诗满脸笑容的对着人家丝毫不吝啬的说着谢谢,那护士也不好意思的回了两句不客气,红透着脸走了。

  爱qíng是什么样的?

  对唐诗来说,爱qíng就是在她什么都没计划好、什么都还没搞清楚的状况下,却已不自觉的,向着肖潜,一步步靠近。

  四周忙忙碌碌的,偶尔还能看到走廊上呼啸而过的救护车担架和随行的几名医生。这些对唐诗来说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她很熟悉。

  重新坐回到座位,她倚着冰冷的硬靠背,在万分熟悉和刺眼的灯光下,竟真的如她教那护士骗人的一样,昏睡了过去。

  意识消失之前,她已分不清楚那声缠绵的呼唤,是她在做梦,还是真的那般唤出了“肖潜”……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回过神来发现,竟是靠在周季的肩膀上。而那个她忽悠美女护士帮忙骗来的人,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与她相隔了一个位置的椅子上。

  “醒了?”那人柔声问道。

  唐诗点点头,正身顺便将周季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拿下来,还给原主人,“我同学。”又转头向肖潜介绍:“这是我在报社的同事。”

  “你好,我是肖潜。”

  周季将衣服穿回自己身上,才不紧不慢地握住了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周季。”松开之后,他将一个医用塑料袋递给唐诗,对她jiāo代:“吃的药你自己看说明,那个抹得药是两天换一次,等半个月后拆线了就不用了。”

  两个人之前明明见过,却似乎是初次相见那般的各报家门。

  肖潜主动从唐诗手里把袋子接过来,笑意不减。

  周季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还要回趟报社,就先走了。”

  直到周季的身影完全消失,肖潜才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褪去,盯着唐诗的右手臂严肃地问她:“怎么回事?”

  “额,你还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新闻吗。今天本来是跟着周师兄去采访一下另一位当事人的,结果不小心被误伤了。”

  “不是你的新闻了,为什么还要跟着瞎跑?”

  唐诗的脸一红,双眼不自觉的瞟着四周,“保护公民权利,人人有责?”

  “……”

  肖潜少有的将眉头皱得那样深,看着那厚厚的纱布叹了叹气:“疼不疼?”

  唐诗立马哭丧着脸答:“……疼。”

  只有自己真正经历过才能完全理解,一个一直坚qiáng着的人,被喜欢的对象简简单单一个字就弄哭。这不是骗人的。

  唐诗并不想哭,可她却清晰的感受到了——“疼不疼”这三个字,除去肖潜,已不会再有人令她如此刻一般的想撒娇。

  “好好的女孩子家,为什么非要做记者呢?”肖潜表示完全理解不了,“跟我姐一样扭。”

  “你姐是记者?”

  肖潜点点头,“嗯。她最严重的一次,好像是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吧。后来,就被爷爷bī得转行了。”

  “怪不得。”唐诗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有路子帮我啊。”

  肖潜轻轻抬起她受伤的那只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医院的走廊全部被映照在刺眼的白炽灯光下,可落在他们身上的,又似乎是被漂浮的空气过滤得模糊起来。这样模糊的光线下,肖潜就这么无言的注视着她。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担架车,偶尔轻轻触碰到谁的手臂,气氛便有些像胶片电影那般的làng漫。

  “我越来越后悔帮你了。”

  唐诗听到这句话,哀嚎着挠了挠头,“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其实我就是想找个跟文字有关的工作,也算不违背我的意愿嘛,谁知道这是个高危职业。”

  “一个星期意外碰见你两次,全部都是在医院。还是考虑换一个吧。”肖潜又看了看她的手臂,柔声对她说:“女孩子身上,要是留下了疤就不好了。”

  四周的环境依旧嘈杂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qíng。耳边偶尔会传来家属的恳求:“一定要救救他……”偶尔会传来医生的无奈:“一定要相信我们……”偶尔会传来病患痛苦的嚎叫,偶尔会传来机械碰撞的清脆声……

  唐诗就在这嘈杂的配衬下,静静失了神。

  她故作轻松地忽略着刚刚的尴尬,“医生说不会太明显,我也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吗?”肖潜沉声打断她。

  “肖潜,你……你会在意,女孩子身上有一道很丑的疤吗?”

  肖潜愣了。

  他从未想过,某一天,会有一个人——一个女人,向他问出这样的问题。

  最初的那个年代,女子在到出嫁的年纪之前,只能呆在家里面。大户人家的女儿,更是那所谓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她们的身上,别说是留道疤,便是连碰利器的机会都很少。后来,女孩子慢慢走出家门,一直到了现在这个大谈平等的时代,她们越来越随意,越来越不在意身上的细节。

  一个女子身上,若是留下一道极其丑陋的疤痕——这放到多年之前的那个社会,这个女子该是如何的委屈啊。

  肖潜这么想着,伸出手揉了揉唐诗的头发,“我送你回去吧。”

  G市的秋天很短,往往是还没意识到已经来了的时候,它就悄然地远去了。它的风,不太冷,比起夏天的,舒慡一些,比起冬天的,又柔和一些。

  唐诗一直很喜欢G市这短暂的秋天。

  所以她才走的这么慢,想要多一点的感受这舒慡柔和的秋风。她这么对自己说。

  可即便是欣赏的再仔细,也终是到了那破旧的宿舍楼下。

  暑假的那段期间,学校里之前盖起的几座新楼已经能住进人了,就在唐诗她们宿舍楼的前面。相对来说qíng趣更上一层的新大楼的拐角,这旧大楼前的石阶,早已不是爱腻在一起的小qíng侣们的幽会圣地。

  唐诗站在已经不怎么热闹的旧石阶上,背对着破旧的宿舍楼,身前停着依旧比她高的肖潜。她低着头,站在石阶上也不过刚刚到他肩膀。

  她说:“你的CS野战基地……泡汤了。”

  肖潜依旧柔和的笑着,“我又没怪你放我鸽子。”

  “那我以后带你去?”

  他笑容不减,总算应了句:“好。回去不要吃刺激的东西,注意一点。”

  唐诗兴奋地点着头,“我知道,我们家可是有两位医生。”

  “呵,我差点就忘了。”肖潜最后看了看她,轻声说:“进去吧。”

  唐诗点点头,依依不舍的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医生——她轻声默念着。这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两个人、最崇敬的职业。

  想起在从前的时候,肖潜跟她第一次提起“未来”这个词。

  那次,他问她:“将来想做什么?”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她像是在说着今天中午的伙食很不错一般的回答:“就是不知道啊。我想有什么用,反正我们家唐医生和唐太太会让我当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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