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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_天下归元【完结】(137)

  这一下万念俱灰,再也无心听下去,我抽身便走,匆匆步至空旷之处,抬头见月色冷凉,远山萧瑟,忽觉心中悲愤,拔剑一砍,咔嚓一声,一株腰粗树木,被我锋锐绝伦的短剑拦腰砍断,坠落在地轰然一响,激起灰尘无数,尘灰里,我不避不让,呆呆坐倒在树桩上。

  ※※※

  次日我便懒了许多,早晨起来时发现那两人已经走了,不紧不慢的跟着,反正同路跑不掉的,不过很快我就觉得惊异,那两人不知为何,赶路速度竟突然快了许多,那白衣男子神qíng间,远远看来也似是舒朗了些,难道,他们要找的人有了线索?

  虽有些酸楚,也为他们欣喜,不过对比起自己,却越发自伤,索xing也不管那两人,他们赶路风餐露宿,我早早寻了市镇的最好客栈住下,他们连三餐都恨不得在马上将就,我高踞酒楼满桌佳肴,眼见那两人行路越发心急火燎,倒似像在追着什么人一般,越发惹得我郁郁,接连几天,从酒楼上踢下去登徒子若gān,教训横行霸道欺凌弱小者若gān,砸了为富不仁欺压良民各地富户若gān,完事后自然溜得比兔子还快,因为总在慢吞吞一路耽搁后再急火火一阵狂奔,所以虽然态度闲散,倒也未完全将那两人丢掉。

  如此一路行来,不知不觉已近一月,我自临洮离开时是五月初,如今已进六月,初夏的景致自然是好的,一路行来时有葳蕤烂漫之景,可惜三个人都没心思领略。

  这一日灿烂阳光下,我勒马河边,眼见远处燕军大营连绵不绝,黑压压一片如巨龙蛰伏于蓝天碧糙之间,眼见那两骑昂然长驱至营地前,稍后便有一品阶不低的将领出来,亲自迎了出来,言笑甚欢的将两人迎进去,不由微微蹙眉,长吁了一口气。

  他们,是燕军阵营的人,看样子地位还不低。

  我绞着马鞭,沉吟,半晌后,决然一笑。

  半月后,我如愿混入了军营。

  三月浃河之战,燕军得力大将谭渊战死,他所统带的部队暂时划归大将朱能统管,为了促使原本不同隶属的军队更早融合防止军心浮动,也为了更好的驱使并不隶属自己的军队,朱能对麾下低层士兵和军官进行了重新调配,打散了一部分建制,新老士兵,嫡系外系混杂一处,也由此,给先后半个月一直在军营周遭潜伏观察,打探消息的我觑到了机会。

  我找到了一个因口吃而素来不被同侪待见的原谭渊属下士兵,他被编入朱能军队后,原先熟识的人只剩下一个,而那人因他口吃少言相貌丑陋,也从没正眼看过他,我利用他出营的机会,堵住了他,以xing命和金银相胁,bī得他惫夜跑回了家乡。

  这人对打仗也是厌倦之极,虽说也畏惧燕军军法,但被我三说两说,便壮着胆子揣着银子跑了,我便描画一番,易容作了他的模样,混进了燕军大营。

  一进军营我便哀叹,那人果然人缘极其不好……简直是太不好了,因为不仅没人肯多看他一眼,而且苦事累事都是他的,晚上睡觉铺位安排在帐篷口,夜里凉风一阵阵漏进来,薄被寒衿,连我都觉得难熬,难怪那人跑得飞快。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朋友,无人愿意接近,我便没有被发现的危险。

  只是每晚都要忍受睡眼惺忪衣裳不整的士兵从我身上跨过去出帐篷小解,有时回来时衣裳更加不整,我被迫免费观赏数次并被疑似某种液体淋过一次后忍无可忍,终于在某夜某士兵袒裤露腹回来时闭着眼睛以暗劲断了他的裤带,然后一脚将他绊倒,那倒霉家伙一头栽倒在另一个士兵肚子上,惊得那睡得正熟的家伙以为敌军夜袭,没命的杀猪般的叫起来,深夜寂静沉睡的兵营突然传出这样的声音自然是很惊悚的,几乎是同时,巡逻小队,各营地都次第被惊动了。

  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一阵风的跑过来,各处营地帐篷里探出无数人头,接着又有将官赶来,一边安排士兵加紧守卫,一边严令不得慌张,我做畏缩状缩在暗影里,眼见那迷迷糊糊提着裤子露出半个屁股的家伙尴尬万分的站在一圈火把围绕的明亮火光下,在心中暗暗大笑。

  大概是那被袭击了肚子的士兵叫得太凄厉的缘故,引起的骚动一时不得歇,不多时连朱能也匆匆赶了过来,我看见他身边的人,不由怔了一怔,往暗影里又缩了缩。

  是那白衣男子,之前我一直跟在他身后,今夜却是第一次直面其人,只一眼,也不由为他风神所惊。

  朗月星光之下,长身玉立白衣胜雪,四周粗豪士兵济济,越发衬得他清逸高华如天上谪仙,行止间的风姿,直可入画。

  他虽看来年轻,神qíng清淡,但立在朱能身边,那沉稳静峙气势,较之朱能形于外的将军风范,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胜之。

  他想必一直和朱能在一起,至今未歇,衣裳整齐得一丝褶皱也无。

  我望着他,努力的想我是否见过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张令人难以忘怀的脸,我不相信阿悠能让我彻底忘记,然而当我yù拨开脑中迷思,重重白雾立时厚如深云卷了拢来,遮去云后掩藏的容颜。

  后脑生痛,几yù呻吟,我咬了牙,放弃了思索。

  朱能问了问qíng形,也没有过多苛责,只命那士兵速速着好衣裳滚回去睡觉,我舒了一口气,不知怎的,我对朱能并不在意,却对那男子的清冷锐利目光颇为生惧,盼着他早点离开。

  却是怕什么来什么。

  人群已经散开,那士兵一转身,便听那男子道:“且慢。”

  我心一紧,抬眼去瞅他。

  他只看那士兵的裤子,淡淡道:“你过来。”

  那士兵犹疑的看朱能,朱能怒道:“易公子叫你过去,你磨磨蹭蹭什么!”

  看他神qíng,竟似对这姓易的男子颇为尊敬,这人,客卿不像客卿,将领不像将领,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那士兵见朱能发怒,急忙过去,那姓易的少年微微俯了身,仔细看了几眼他断开的裤带,我呼吸一紧,心知他是武学行家,定然已从那断口看出端倪。

  然而他看完,面不改色挥手令士兵自去,又命众人各归本位,似是全无异状,我慢吞吞挪至帐篷口睡下,运足耳力,果听得断续语声传来。

  “……高手所为……”

  “私下彻查……”

  “……加派人手守卫……”

  心下凛然,心道这人年纪虽轻,却是个厉害角色,到了下半夜,果见军营里表面一切如常,四下巡逻士兵穿梭却越发频繁,口令似也换了,整个军营,笼罩下外松内紧的气氛中。

  我帐中的几人,因是罪魁祸首,倒是睡不着了,被砸了肚子的士兵huáng兴武将始作俑者悄悄笑骂一阵,那倒霉士兵讪讪赔礼,说了一阵,话题便转到刚才那易公子身上,那倒霉蛋便问:“刚那小子是谁?架子倒像比将军还大些。”

  自许消息灵通的一个叫刘一铭的士兵笑道:“正宝,你连他也不知道,他姓易,前段日子过来投王爷的。”

  正宝撇了撇嘴:“哦,不过是个谋士嘛,将军犯得着那么客气,再说那么年轻,能起什么作用。”

  刘一铭白他一眼:“你懂什么,听说这易公子年纪虽轻,却是文武双全,厉害得很,而且他也不是谋士身份,他嘛……”他嘿嘿嘿一阵jian笑。

  众人听得不耐,一迭声叫他快说,他只是笑,又道:“哎呀我要睡了,明日休息,我还得赶早起来洗衣服呢。”

  正宝一拍他脑袋,道:“卖什么关子,叫阿木给你洗就是。”

  我嘿嘿嘿的傻笑几声,做敢怒不敢言状,肚子里大骂,敢叫姑奶奶给你洗衣服?小心你穿了生癞疮!

  刘一铭卖足了关子,得意洋洋环顾一圈,才道:“你们也知道,我是北平土生土长长大的,我婶娘在王府做事,消息自然灵通些,听说这易公子家世不小,名门后代,而且和王府里某位郡主jiāoqíng……那个非凡来着……”他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正宝瞪大眼睛道:“我道是什么来头呢,朱将军也毕恭毕敬的,原来是未来郡马啊,那我也没什么说的了。”

  “呸你个小子,你算老几,本来就没你说话的份儿。”huáng兴武没好气的骂了声,转头问刘一铭:“你说这是未来郡马,不过我听说王府里好几个郡主呢,到底是哪个的?”

  刘一铭摸摸头:“这个我也不清楚,”他想了想,突然笑起来:“不过我觉得,照这易公子品貌,倒和咱们璇玑郡主很配呢。”

  我正暗自想着那啥子璇玑郡主是什么东西,哪有人用这个作封号的,好大的口气,却见那几个士兵突然都一骨碌爬了起来,连连道:“真的?你见过璇玑郡主?听说郡主美貌绝伦智慧绝顶,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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