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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_天下归元【完结】(56)

  当进或退,离或聚,都已成了伤害时,我能做什么?

  我甚至连自己的心都未能完全读懂,还奢求去体味他人的心思?

  沐昕还在默默无语垂眼想着心思,我看着他淡淡的神qíng,心中一动。

  要他忘却现今的郁郁,其实也容易得很。

  苦笑一声,我直接道:“贺兰悠刚才告诉我了,贺兰秀川yù对我不利。”

  果不其然,他立即忘记自己的忧伤,抬头急急接口:“怎么回事?”

  坐在椅上的近邪也霍然张开眼,目光明亮的she过来。

  当着方崎的面,我不想说出我的身份以及现今皇室的征战纠葛,只好假说是因为贺兰秀川与贺兰悠不对付的缘故,也淡淡转述了贺兰秀川的疯狂个xing,同时不忘按着沐昕的手,渡了些真气,缓缓帮他驱寒毒。

  沐昕和近邪都听得认真,甚至没注意到我在做什么,听我说完,几人神色都是一片凝重,沐昕长眉微皱:“你问过贺兰少教主,解毒必须得三日么?”

  我苦笑点点头。

  事实上,我怀疑,以贺兰悠现在的状况,明日能否帮近邪解毒,还是未知。

  近邪突然站起,将不离身的斗笠一戴,二话不说就向外走。

  我一怔,还未及动作,方崎已经极其敏捷的跳起来,张开手拦在近邪面前:“你要做什么?”

  近邪的脸掩在斗笠下看不清表qíng,语气是一贯的冷漠:“让。”

  方崎冷笑:“让什么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一直盯着你呢,你害怕连累怀素,不打算解毒了是不是?”

  近邪沉默。他笔直的身影被月光拉成了长长的影子,那影子看来,分外瘦长,我盯着他的背影,心中泫然。

  最近,近邪瘦了很多。

  我的师傅,又要再次为我牺牲他自己,只是,为人弟子者,不思报得师傅爱护之恩,还要他时时牺牲来荫庇,我这个徒弟,做得也太不肖了。

  方崎依然和近邪对峙着,近邪向来是个没耐xing的人,哪里会和她多说,单手挥出:“让!”

  他纵然内力已失,招式还在,这招是山庄jīng华武学,内含巧妙变化,方崎这样的普通人自然避不开去,眼睁睁一个踉跄,被他拨到一边。

  我疾步上前,一把扶住方崎,横臂一拦,挡住了再次yù举步的近邪。

  在近邪yù待张嘴之前,我淡淡道:“师傅,你今日若执意离开,那么,弟子立即去见贺兰秀川。”

  近邪震了震,停下了脚步。

  我语声决绝:“我会以主动做人质为代价,换得贺兰秀川承诺你们安全离开紫冥宫。”

  近邪沉默的站在厅堂当中,我看着他,两人相向而立,都执拗的一动不动。

  风chuī响远处檐角细碎的金铃,清脆的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良久,近邪回身,依旧默不作声的坐回原来的椅上。

  我松了口气,我知道近邪的xing子,他坚冷刚毅,要做的事,从不理会别人的劝告,一路向前,永不回头。

  我相信,他刚才并不仅仅是想离开而已,方崎并没有我了解他。

  他会去直接挑战贺兰秀川。

  然后以山庄救命必杀绝技,与他同归于尽,换得我的生存。

  我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威胁他。

  也惟有我的安危,是他的软肋了。

  松了口气,我道:“方姑娘,师傅,都去休息吧,明日师傅还要疗伤,今夜好好休息才是。”

  我话音刚落,那老仆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冒了出来,擎着一盏油灯,对着我们一躬,示意我们跟他去,他为我们安排宿处。

  我疑惑的盯着他,十分怀疑他的聋哑瞎是否是真的,不过我想我的疑心再大也大不过贺兰悠,贺兰悠既然放心用了他这许多年,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贺兰悠住在前院,我们则进了后院,方崎和近邪很快进了房各自休息,我的屋子在沐昕隔壁,方崎和近邪在对面。

  进了房间不多会,方崎出来解手,见我负手站在沐昕屋子门口,神色微微讶异:“怀素,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淡淡一笑:“现在还不是睡的时候,你早些休息。”

  看着她点头回了屋,我微微一叹,凝神去听。

  风从很高的地方飘过,chuī过屋脊shòu吻,chuī过高殿琼阁,chuī在碧纱窗纸上的沙沙声。

  气候怪异温湿的山谷里,夜虫唧唧的鸣叫声。

  如剑般刺向天空的高树上,惊飞的夜鸟扑闪翅膀的扑啦啦声。

  很远很远的山脉里,孤láng吼月的嚎叫声……

  ……前院里,人卧在chuáng,辗转反侧的翻动声……

  ……断续的轻咳声……

  ……身后,极其细微的喘息声……

  良久,我动了动站得僵木的身体。

  向前院的方向迈了两步。

  突然站下。

  身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声声不绝。

  咬了咬唇,我转过身。

  前院,传来沉闷空dòng的轻咳声,连绵不已。

  我站在庭院当中,前院与后院的等同距离的地方,怔然而立,不知自己到底该迈向何方。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为谁?为谁?

  应为谁?

  缓缓仰头,向那轮圆满得刺眼的月,无声的大笑。

  无声的,不yù惊扰任何人的大笑里,我身体颤抖,握成拳的掌心湿冷如冰。

  唯有月亮看见,我此刻,满面泪流。

  狠狠笑过一场,我慢慢安静下来。

  既然内心不能告诉我应该做什么,就让义与道指引我的行为罢了。

  狠了狠心,不再着意去听那明显内伤沉重的咳声,我毅然转身,向身后走去。

  推开沐昕的门。

  他静静躺在chuáng上,我的开门声并没有惊动他。

  就着月光,我毫不意外的发现他脸色通红,呼吸粗重,浑身灼热如火。

  他果然高烧了。

  外感寒邪,阳微yīn弦,若是早些发散了,也许不致病势来得如此凶猛,然而他过于倔qiáng,竟不肯在人前泄露丝毫,硬撑着若无其事,直到一人睡下时才显露出来。

  若不是先前我有了警觉,特特不去睡在这等着,他这一夜烧下来,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我叹一声,心知他疾病突生也有我的责任,探出手,扶起他,先喂服了外公给我备下的清心玉露丸,发散寒毒是最好的,待得他气息渐稳,便为他驱除寒毒。

  良久,感觉到灼热逐渐褪去,我收了手,扶沐昕睡下,轻轻替他盖好被子。

  月色寒凉,映上孤枕,我盘膝坐在沐昕身边,静静端详他的气色,沐昕身体底子不错,风寒并不能完全击倒他,此刻他cháo红已退,呼吸平稳,唯眉间依旧轻蹙,似有无限郁色难解。

  缓缓伸出手,我yù抚上沐昕眉端,这一刻的他寂寞而脆弱,浑不似平日里清朗风华,令我不自禁的想要安抚。

  指尖将要触及他的眉尖。

  却听他喃喃道:“怀素……”

  我一惊,飞快的缩回手,他醒了?

  沐昕却并没有醒,只是轻轻呓语:“怀素,都是我的错……你怪我,所以离开了是不是?”

  “怀素……我太傻,我明明喜欢你……很早就喜欢,可我竟然不知道……”

  “怀素……”

  “怀素,我来陪你,你一个人,睡在那地下一定很寂寞……”

  “怀素,不要死!”

  他突然开始挣扎,纵在梦中亦满面惊惶,惊惶着我的离去,他沉陷在七年前离别的噩耗里不能自拔,那些深藏的恐惧记忆在病弱时凝化为梦,在梦里,我因为他的愚蠢任xing而郁郁死去。

  他掌心紧握成拳,满握一手凄凉。

  我伸掌轻轻按住他,在黑暗中沉默感受他的苦痛与挣扎。

  久久之后,夜色里,珍珠般的光芒一闪,有冰凉的液体悄然滴落。

  落在沐昕的额上。

  他霍然睁开眼。

  唯见一室冷月空风。

  ※※※

  我仰首立在自己房间的窗前,了无睡意,天边曙色将露,一线霞光渐渐铺漫,漫长的一夜过去,新的一天,携着无尽的犹疑与彷徨,姗姗来迟。

  清脆而熟悉的鸣声突然传来,随着那声,雪白的鸽子飞落我掌心。

  我取下鸽腿上的竹管,从中抽出那小小的纸卷,展开细读。

  看完后,我将纸卷攥在手心良久,最终内力一运,纸卷碎成齑粉。

  本应拿给近邪看的,可最后那几个字,让我改变了主意。

  在外公手下擅长讯息搜集的能人洋洋洒洒介绍紫冥宫秘辛的大段文字后,是外公龙飞凤舞几不可辨的狂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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