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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经深情_七宝酥【完结】(18)

  “严安!”张思甜叫出声,又停了停:“严安啊!你信吗?他回来了,居然还来了我们店里!”

  好友的这份惊喜,并没有淋到于知乐头上,相反,落水成冰,还是尖利的冰锥子。

  洗手池前的女人突然没了动静,也没了声音。

  像是怕一动,就会扎到什么东西。

  张思甜哪里注意,仍旧自己惋惜:“他问了你,你那会不在。”

  于知乐低了低头,像要借着下巴把什么qíng绪压回去,她走回张思甜面前,问:“什么邀请卡?”

  张思甜递过去一张:“他开了间酒吧,明晚开业,晚上有他个唱,请我们俩去看,贵宾邀请卡哦。”

  票被她夹在指间,左右来回,很调皮地摇:“哎唷嗬,重点当然是你啦。”

  于知乐直接抽过去,敛目,瞄到酒吧名字,她微微一愣。

  归处。

  他曾唱给她听的歌,是他刚写完的一首,那会她也刚成为他学生不久。

  —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第一个代驾单的往返路上,恰好能经过御场古街。

  严安的酒吧地址就在边上。

  开业第一天,外加老板是国内都小有名气的民谣歌手,所以也注定了此刻的人来人往,惹眼的盛况。

  民谣再小众,那一垛子拥趸者的力量的还是不容小觑的。

  走过人行道,于知乐清晰望见了它的名字,有着和邀请函上一模一样的古朴字体。

  在这样一条灯红酒绿、斑驳陆离的街上,归乡显得过于平和无争了。灯光柔软清淡,静静地从窗子里充溢出来。

  有的地方,你会想要冲进去千杯解愁,在谁都认不出谁的舞池里,泪流满面,摇臂嘶吼。

  但有的地方,你却只愿一个人坐着,不出声的小盏独酌,独自消化岁月的喜乐与哀苦。

  归处就是第二种地方。

  于知乐在门口站了一会,似在踌躇。

  一个穿白色布衫的男孩子见状,走过去问:“小姐,外面很冷,不如进去坐坐,不想喝酒还有茶。”

  于知乐打量他两眼,一直揣在口袋里的右手伸了出来,那张被她叠了一道已经被布料磨蹭出痕迹的邀请卡,也一并bào露到空气里。

  “哦!”见到她手里的贵宾卡,男孩惊呼,且愈发热忱:“是老板的客人啊,您这边请。”

  于知乐跟着他上了店里较高的地段,这儿只安置了几张桌子,却拥有更加开阔的空间与视野。

  男孩说随便坐,她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舞台出人意料的简单,立式麦后面,已经有个男人抱着吉他在哼唱,就他一个人。

  于知乐当然认得他,也许是胡茬的关系,他看上去老了点,声线也比以往沧桑。他过去的嗓音是一条河,奔流清朗,有粼粼碎光,如今像是掺了沙,这沙很细,一点也不硌耳朵,反倒很舒适,缓缓地淌过去,再慢吞吞,沉淀在人心底。

  于知乐听得出神。

  直到服务生端来了一杯柠檬水,她才收回视线,道了声谢。

  酒吧里有人在闲谈,但更多的,都安静地听他弹唱。

  他又唱了一首《在瞬间》,他的成名曲,早两年他去了外地酒吧驻场,有网友拍下他唱歌的样子,放在微博上。

  不过两天,不到六分钟的视频,拥有了高达千万的播放量。

  男人怀抱吉他,五官迷人,湮没在晦暗,低吟之后的倏然爆发,让许多人为之一震。

  从此,在许多关乎民谣的歌单里,严安这个名字,包括他写的歌,都成了不可缺少的其一。

  他在台上唱,许多慕名而来的粉丝,全在台下合。

  一时间,大厅里飘dàng的,都是熟悉的旋律,整齐而缠绵,有年轻的小姑娘已经热泪盈眶。

  “也就你把我当宝。”

  于知乐清晰记起,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提着吉他,一手搓了下她脑袋,轻声叹气,说着这样一句话。

  她那会还理直气壮回嘴:“你本来就唱的很好听啊,总有一天,肯定不止我,不止我一个人喜欢你的歌,会有一群人,很多人,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都在台下跟你合唱。”

  想到这,于知乐轻轻一笑。

  好像可以了,她今天来这的目的,大抵就是为了这一幕,这一刻,为了看一眼圆梦的他,是什么样。

  圆满了。

  一曲结束,于知乐起身,准备走了。

  也是这一刻,整间酒吧的暖灯,忽然间暗了下去,仿佛有灰幔遮住了夕阳。

  严安在台上,静默少倾,靠近麦克风,说:“我在今年夏天回到了宁市,大家都知道,之前几年,我都在川省驻唱。”

  他接着说:“人都说衣锦还乡,其实前年的我,也勉qiáng算个衣锦了,你们应该都是那会认识我的吧?”

  台下笑出了声,在鼓掌,在认可。

  “别笑,”严安说:“但我一直不敢回来,我怕见一个人。”

  “我一个学生。”

  他笑了笑:“我一个老师,竟然怕学生,说出来谁都不信,是不是?”

  又是一阵哄笑。

  “宁市是我的故乡,我毕业后就待在这里,和朋友开了间乐器店,兼职吉他老师。”

  “搞音乐的人,难免都有qíng长梦想,可是,我当时非常不自信,以为自己会一直平庸下去。”

  “后来我有了个小粉丝。”

  “就是我那个学生。”

  “她跟我学吉他,她啊,哪里是学吉他,不好好学,每天要我唱歌给她听。”

  台上的男人长叹一息:

  “很烦吧,小女孩儿,最难缠,最拒绝不了的小女孩儿。”

  “没办法啊,只好一遍遍唱给她听。”

  “就这个很烦的姑娘,”严安停顿片刻,说:“我爱上了她。”

  男人说完,酒吧里,顿时尖叫迭起。

  “我给她写了一首歌,除了她,我没在任何人面前唱过。”

  “和她分开六年,我也终于敢回来了,回到这里,我的故乡,我认识她的地方。”

  “我知道她来了,所以,我再为她唱一次这首歌,这首只属于她的歌。”

  严安开始拨弦,有清悦的前奏从他指尖流泻。

  “歌的名字,也是酒吧的名字,归处。”

  “我回来了,你也回来,行吗?”

  看官们在喧哗,仿佛他们才是歌曲的主角一边亢奋难抑。

  唯独台上的男人目光涣散,没有看向任何一个地方,像是对着虚无的空气发问,没人知道他的那些qíng真意切到底撒往何处。

  于知乐停在木梯上,对眼前的一切,并不惊讶。

  但她还是想,听完这首歌再离开。

  —

  景胜是被林岳硬拖出来喝酒的,连续几天,他都闷在拆迁的事务里,拔不出身。

  知道陈坊是历史遗留问题,但如此庞大繁复,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除去林岳,还有其他几位好友。

  其中一个叫周忻明的,是这间清吧的入股人,所以特意请他们兄弟几个过来喝一杯,撑撑场。

  偶尔文艺一下,也算个消遣。

  “我可喜欢老严的歌了,”周忻明望着下面攒动的人头:“有他在,这边不愁没生意。”

  景胜撑着脑门,心不在焉咬着面前的吸管。作为摇滚和电音的爱好者,这种芝麻糊一样哼哼唧唧无病呻。吟的曲风,他才不喜欢。

  周忻明回头,有些新奇问:“胜子今天怎么没喝酒?”

  “他说头疼。”林岳替他答道。

  周忻明微微笑:“肯定是陈坊的事吧。”

  是个鬼都知道,景胜在心里磨牙。

  接下来,那什么民谣歌手的一段深qíng独白,听得景胜的jī皮疙瘩都快漫出毛衣了。

  倒是身边朋友,莫名跟着激动叫好。

  他激灵了一下,想尿遁。

  男人开始哼唱:

  “我没有睡意,

  心头都是你,

  没有道理,

  不想逃避,

  姑娘啊,怎么一想起你,

  我就会叹息,

  为什么叹息,

  因为你,我变得从此不像自己,很傻气……”

  这一段,本来还耷拉着双肩,周身皆软骨的景胜,逐渐僵起了上身。

  几句词,仿佛在说自己,适用得出奇。

  此时此刻,稍低一点的坐席,忽地响起了延绵的尖叫。

  因为台上的男人,低眉弹唱的同时,渐渐仰头望向了一个地方,之后,眼光便不曾离开一毫。

  身边长年爱凑热闹的林岳,也跟着嚎叫,相当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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