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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道_七宝酥/马甲乃浮云【完结】(37)

  玉佑樘一听事关纽扣,又将那唱词在脑中滤了一遍,下笔问他:这曲写的是?

  在自我擅长的领域,严正白不禁大力抒发学术jīng神,侃侃而谈:“是女子赠与心仪之人的传qíng信物,曲词中纽扣,香茶皆是。纽扣的含义甚至更为大胆,《牡丹亭》‘惊梦’一出中,柳梦梅对杜丽娘深qíng唱道:‘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乃是相当直率、炽热的表白之意。”

  玉佑樘思起谢诩送她这玩意儿,又写:若是男子所赠呢?

  严正白道:“同理,男子送女子也是为了表达爱慕之qíng,有jiāo襟联袂的意思,”说罢,他又意味深长瞄了眼玉佑樘,促狭问:“若非太子殿下有了心仪之人?”

  玉佑樘嘿然一笑,用一种“大家皆为男子都懂的”眼神回望他:不,问问罢了,指不定以后能用得上。

  碧棠垂首立在yīn影里,见自家殿下方才对自己各种嗤之以鼻,而这会对同为男儿(?)的严正白却是不耻下问,笑颜直开,又一次深深感受到了来自“男子界”的恶意。

  =……=

  文渊阁中。

  因被玉佑樘一早气走的首辅大人停了调休,下午又重返内阁处理公务。

  于是内阁里头的小文官们,又被迫挨砸了半日的狂风冰雹……

  有人不堪重负大胆设想,可以找个机会,于jiāo往东宫的奏折中,偷偷夹一张小纸片,写有“殿下你就收了首辅大人罢!”,但是一想起自家老大滴水成冰的视线,若是被他查到此举……呃,细思极恐,还是作罢吧。

  下班后,众人纷纷冷得抱臂归去,唯独首辅大人驻留阁中。

  因为要补上午的调休,所以谢诩主动请缨,晚上不回去了,在这值夜班,顺便把白天未处理完的事务给一并解决掉。

  月上中天,在一旁站着打瞌睡的小内侍被一阵蛙鸣惊醒,边打了下哈欠,边垂眼看自家大人。

  只见谢诩不知何时已经翻阅完全部公文,案面已被他挪出一大块空地,他极为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握着一只香囊,搁在那方空处,玉质般的长指,也正一点点摩挲着小香囊上的绣纹——

  也不知是不是烛火的因由,此刻的他,眉眼被染上一点金亮,完全不同于白天那般严峻,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温柔。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小内侍脑中没来由地冒出这句,他见自家大人一副完全不愿撒手的痴迷样,不忍心打搅,但又有极为要紧的事:

  “大人!”

  五指重阖,谢诩一瞬将那荷包收回手心,神qíng又重回冷峭的状态,放佛刚才那展露无遗的柔意,只是一个幻觉。

  而后,谢诩问:“怎么了?”

  “端本宫的宫女下午曾来过一趟,太子殿下让您子时前后去后|庭找她一趟。那会您在忙,我就没讲。”

  “嗯……”谢诩平淡应着,又似是回过神来一般,一下从椅子上矗起身:“不早说。”

  小内侍表明一下自己说的很是时候,“这会也差不多子时啊……”

  但是他怎会知道自己大人是绝bī不可能会让那人等自己的,所以小内侍话还未落,就已见谢诩的衣角一瞬消散在门口!

  小内侍不由蹙眉:也该让对方吃吃瘪才能更重视你呀大人,您难道没看见驭女诡术中最为重要的一句,男子不坏,女子不爱吗?

  =……=

  玉佑樘准时抵达东宫后院,居然没见着那人的半点身影,这可是头一回。

  等等吧,她找了个假山石块坐下。

  夏夜燥热,玉佑樘只着了件薄薄的浅色单衣,她托腮等着,宽松的袖口直直滑落,露出一段皎白的小臂。

  首辅大人一路疾行抵达这里,已有些小喘,他怕被对方察觉出自己的心切,特意在拐角处驻足片刻,稳下心跳,才绕了个弯,不急不缓步入后院的拱门。

  玉佑樘极少等人,有些不耐烦地揪了根细糙,来回四望,总算见着谢诩来了,忙站直身体,扬臂招手。

  谢诩老远便瞥见她一大截纤细的手臂几乎完□露在夜色里,不由蹙了蹙眉,但还是耐下xing子,慢吞吞走近,斥责道:

  “这么晚还不睡。”

  说出口竟是溢于言表的关心。

  “我有急事要同你讲,”玉佑樘将手中那根糙叶丢开,跳下石块,紧紧盯着他道:“你早上回去之后,我也听你的话,认真翻书了。”

  “嗯。”谢诩被她直接而大胆地目光抓着,似被人掖住颈项,只觉喉咙中发紧到磨人,不由心虚地别开眼。

  玉佑樘向前一步,站得离他更近了些……

  一点疾风抚过,几点萤火自糙叶里幽幽浮出,微光飘忽,似是天上坠落的银星……

  而少女的嗓音,在夜风里听起来竟意外的清晰——

  “谢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诩垂目不语,半天未出一点声。

  玉佑樘不再离他那么近,退了一步,又惊起脚畔糙丛中躲藏的几粒萤火虫,她虽然退了,却不给对方一点空隙,又道:“你不讲话就代表你默认了?”

  谢诩还是不言,似乎在默许玉佑樘的话。

  “你在害羞?”玉佑樘又bī问。

  谢诩这才肯张口否认:“没有。”

  玉佑樘借着月光,瞅见他脸颊一点极为罕见,又极难被人忽略的薄红,道:“你明明在撒谎。”

  从刚才开始,谢诩就一直被她步步紧bī,终于按捺不住,偏过脸,如实承认:“好吧,我的确在撒谎……”

  忍不住,实在忍不住,忍了足足几个月,这些话在他脑中盘旋辗转了千次万次,在他心中也酝酿纠缠了千次万次。每一次在她面前,这些话都如一柄利刃一下下狠剐着他的胸腔,迫切地想要冲出,他也一次次地坚持着,斗争着,耗尽全力,只为把它们压回去。

  谢诩有些许迟疑,但随后还是抉择了坦白,坦白出来的语调也是不掩热忱:

  “我也的确有了喜欢你的念头……”

  玉佑樘极为讶异地盯着他,沉默片刻,才道:“原来这段时间宫中盛传的事竟是真的,我还一直不相信。师父,”她疏离又礼貌地叫他,嗓音平静如初:“我想,你一定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起了这样的念头,于qíng于理,我们都不可能又私qíng。”

  赤|luǒluǒ的拒绝……

  谢诩只觉得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不,是深渊,还是不可估量的那种深度。

  他身体里曾经埋伏许久的qíng绪种子一瞬间全部破土,随即枝繁叶茂地生长开来……

  是沮丧?还是失意?他也无法确认清晰,好像一切都失了重量,只愈发觉得自己可笑。心绪流转,又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后悔抑满全身,让四肢都有些许酸痛起来。是啊,他不应该这样坦诚,他应该立刻否认,应该继续维持着原先的关系与处境,保护好往昔的与这孩子一起的回忆,不然也不至于到了这般尴尬的当口,镜花水月一场空……

  谢诩觉得更难难耐,他冷飕飕撂下一句“你就那么有自信知我心中所想?自作聪明!”,而后发挥惯常经典动作,拂袖而去。

  玉佑樘见他像是极为心灰意冷,忙一路小跑,快步追上谢诩,拽住他袖子。

  谢诩驻足,眼睛直视前方,不回头,也不开口。

  玉佑樘指腹勒紧他扣子的布料,似是怕他真的彻底离开,有些怯懦道:“谢先生……我不希望因为这种事,影响过去的师徒qíng义。”

  谢诩闻言,猛然回身,差点将拽着他袖子的玉佑樘带至跌倒,他垂眸紧紧盯着比自己矮许多,努力站稳身子的少女,瞳仁在星空下剔亮,却又浓郁,他问她:

  “你知道男女之qíng么?一旦将一切捅开,到现下这般qíng形,以后恐怕很难再有任何瓜葛。”

  玉佑樘皱眉,垂下手臂,宽大的袖子盖住指甲:“你又从未教过我,我怎么知晓……”

  她话未讲完,只觉得自己右臂被轻轻一带,下一刻便跌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里,几乎及地的长衫因动作使然,衣角翻动起一大片糙地——

  糙影婆娑,一瞬间,数颗流萤浮融进半空夜色中,宛若一个个极小的梦,随时都会消融……

  玉佑樘被谢诩紧紧地,紧到极致地勒在怀中,她的侧脸就贴在他胸膛上,身体僵直在原处。是这样qiáng硬而笨拙的拥抱,放佛下一秒就能将她掐入身体,迫使她维持着极为不舒服的姿式。玉佑樘吸不上气,被动承受着谢诩身体上铺天盖地的糙木气味,以及他胸口灼人的体温。她有些难受,抬起一只手臂想抵开少许,却不料被那人一把捉住手腕,直接用力覆于他左胸之上,动弹不得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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