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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没法过了_天如玉【完结】(8)

  沿路又听到往常女子娇俏的笑声,隐隐夹着她的称谓,这般兴高采烈,想必谣言已止。

  大晋信佛求道的不在少数,对扯上天降异象的东西自然忌讳。一次可以当成偶然,再来几次就容易相信了。她本还计划着要好好想个法子转移了众人的视线,不想能这般圆满解决,还真是拜卫屹之所赐。

  谢殊拿着扇子敲打手心,暗暗寻思,他人前作对很卖力,人后示好也有诚意,到底怀着什么目的呢?

  回到谢府,和往常一样先去书房。

  谢殊的功夫都用在常人看不见的时候,平时却总摆出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也难怪给人一副资质平平却一飞冲天的假象。

  刚走到书房门口,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谢殊咧嘴一笑:“这不是堂叔嘛,怎么有空来找侄儿了?”

  谢冉身姿清瘦,穿一件鸭卵青的袍子,用一支碧玉簪子束着发,站在长长廊下,似名家笔下一枝修竹。他对谢殊的嬉皮笑脸不给面子,表qíng很平淡,不过已没了之前的倨傲:“我来回复族长之前的提议。”

  “哦?”谢殊眼睛一亮,连忙将他请进书房。

  谢冉也不废话,进了门便道:“反正我这般身份也不指望能出入朝堂,若真能倚仗丞相生活,倒也不失为个出路。”

  谢殊欣慰地点头:“堂叔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谢冉又道:“我表字退疾,丞相稍稍年长于我,直呼无妨。”

  “嗯,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套了。那依退疾你看,我想找个恰当的时机与各大世家要员碰个面,该如何安排?”

  谢冉稍一寻思,转头朝外看去,已是暮色四合时分,他似怅惘般道:“伯父过世,今年的上巳节竟无人召集各大世家共去会稽议事,真是可惜,眼看着chūn日可就要过了呢。”

  谢殊笑道:“说的是,我也正有此意,既然退疾平常与几大世家子弟也有走动,不如就由你去拟帖请人吧。”

  谢冉心中暗暗一惊,她自然而然就说出了自己平常的动向,必然是有意提醒,这么一想,再不敢轻视眼前的人了。

  “是。”

  “等等,”谢殊叫住他:“武陵王你就不用请了。”

  “这……”谢冉犹豫,虽然谁都知道卫家现在跟谢家作对,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吧?

  谢殊却又笑着接了句:“我亲自去请他。”

  第六章

  朝廷每五日一休沐,官员们可以趁这天洗洗澡洗洗头,探探亲戚访访友啊什么的。

  丞相自然也不例外。

  暮chūn江南,细雨霏霏。

  谢殊从车舆上下来,接过沐白手中纸伞,朝大司马府的大门走去。

  哪里用的着通秉,管家点头哈腰地将她迎进门,一面急急忙忙派人去请武陵王。

  谢殊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官威吓着人家了,挺不好意思的,也不进厅去,就在那一方庭院里踱步,偶尔赞叹一下这株花不错,嗯,那棵树也挺美。

  虽然让丞相gān站着压力很大,但被她这么一夸,管家颇有些飘飘然,便忍不住卖弄起来:“丞相请看,这株牡丹最为珍贵,整个大晋朝绝对找不到第二家有这品种。”

  他引着谢殊往花圃当中位置瞧去,那里一丛牡丹竟开的粉白嫩huáng颜色各异,花团锦簇,当真是艳冠群芳。

  谢殊对花没什么研究,待在这里其实是不想在大司马府久留,免得惹人闲话,打算卫屹之一出现就把他拖出去说话来着,但现在既然管家这般热qíng,也得给个面子,便俯身凑近去赏花。

  她今日着了便服,月白的大袖宽衫,除了束发的一支白玉簪外,浑身上下毫无装饰。但她唇红齿白的样貌已恰到好处,倾身花前,姿态闲雅,一手撑伞,一手拈花,轻轻一嗅,露出心满意足之色。

  “果真是好花。”可惜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不过管家已被她姿容折服,浑不在意。

  谢殊直起身来,那支被她碰过的花不知何故竟落了一片花瓣下来。她连忙伸手去接,花瓣打着旋落在她手心里,她看向管家,有些尴尬:“这……”

  “啊,丞相不必在意,是花期将尽了。”

  正在此时,后院传来了脚步声。谢殊以为是卫屹之到了,转头看去,却是一名婢女撑着伞扶着一名中年妇人款步而来。

  妇人身着黛蓝袿衣,臂挽荼白飘带,眉目庄重,风韵犹存。她站在谢殊一丈之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瞧见她掌中花瓣,陡生怒意:“你是何人!竟敢毁我名花!”

  “呃……”

  谢殊尚未措辞完毕,妇人又怒道:“一看便知没有教养,不知天高地厚!大司马府也是你可以擅闯的?”

  管家急忙解释:“夫人,这是……”

  “闭嘴!回头我还得收拾你呢!”妇人走近一步,瞧见谢殊身后的沐白面含愤色,愈发生气,又喝骂道:“不懂礼数,见着人也不知行礼,你姓甚名谁?我倒要瞧瞧是哪家的làngdàng子!”

  沐白想要上前一步报出自家公子来头,被谢殊伸手拦下,顺势将伞塞进他手里。

  “看夫人姿容非凡,当是武陵王之母襄夫人无疑,失敬失敬,在下姓谢名殊。”

  襄夫人一怔,似乎想起谢殊是谁了,慌慌张张行了一礼:“原来是丞相,方才真是失礼,万望莫怪。”

  “夫人快快免礼。”谢殊上前虚扶一把,顺便将那片不长眼的花瓣纳入袖中:“今日本相前来是有事要与武陵王商议,打扰了夫人,实在不该。”

  “原来丞相要找仲卿啊……”襄夫人仔细想了想,遗憾道:“他不在府内。”

  “哦?那他现在何处?”

  “不知,今日一早他便带着苻玄出门踏chūn去了,尚未回来。”

  “啊,那可真不凑巧。”谢殊见她看似恭敬眼神却很不善,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相便告辞了。”

  襄夫人非常客气,连声说要留她喝杯热茶,只是脚步迈地飞快,谢殊还没婉言谢绝,已经被她一路送出了大门。

  管家见她扭身而回,怕受惩治,正打算躲一躲,却见她以帕掩口笑出声来。

  “夫人因何发笑?那可是当朝丞相啊,您刚才骂他骂的那般……”管家愁眉苦脸。

  襄夫人瞪眼道:“废话!他若不是丞相,我还不骂呢!你们谁都不准告诉郡王此事!”

  谢殊这一趟去大司马府,看出襄夫人有意整自己,当然不想再去了。

  原本是觉得去会稽一事得正式邀请,她才亲自去了大司马府,这般看来,还不如随便哪天下朝后抽个空跟卫屹之说说算了,省的再讨没趣。

  沐白比她还气愤:“襄夫人那一通骂必然是报复!当初武陵王被调出京城,只是赶巧时机不对而已,谁知道那新娘子命比纸薄啊!现在他们大可另择良缘,居然还记着仇,真小气!”

  谢殊安抚地看他一眼:“好了好了,骂的是我又不是你。”

  “公子,属下要与您共进退!!!”

  “乖……”

  丞相在自己家里当着下人的面被自己老娘臭骂一顿,这事想瞒也瞒不住,而武陵王必须要有所表示。

  他匆匆赶来了相府,但并未进门,说是惭愧至极无颜见丞相,只递了封帖子进来。

  谢殊拿到手一看,卫屹之先就她光临寒舍而未能亲迎的失礼表达了诚挚的歉意,之后再替他母亲说了几句好话。

  好吧,不止几句。

  襄夫人是洛阳人,爱花爱糙,尤爱牡丹。可惜如今大好河山被秦国夺去,她再也回不去家乡,也看不到名花了。

  当初北方战乱,东西分割,她尚且年幼,举家南迁时最放不下的只有两样:一个是她留守的父亲,一个便是养在家里娇艳的牡丹。

  其母命人携带了两盆牡丹南下,沿途奔波颇为艰辛,所幸有能手照料,这才存活了下来。

  从此后襄夫人再也没见过父亲,只见过母亲经常亲手料理花圃,每每借物思乡,泪沾罗帕。

  襄夫人自此对那两株牡丹便极为爱护,到什么地方都要亲手移栽,从不分离,而她最喜欢的便是那株被谢殊掐下花瓣的牡丹。

  谢殊看到此处,连连拍桌,卫屹之太会瞎掰了,说她掐花也就算了,这花的地位居然一下就上升到跟他外祖父一样的高度了。

  襄夫人家里与琅邪王氏是表亲,她的父亲襄义奉当初官拜大将军,北方大乱时,鲜卑起戈,他坚守不去,堪称表率,后遭匈奴、鲜卑双面夹击,战死殉国,忠义可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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